但我当时的想法是,大叔,你为什么一个人出外勤?虽说是和刑事部一课共同办案,但这次珠宝抢劫案极有可能事涉里世界和危险的匣兵器,我知道大叔你身上带着防御型的匣兵器,可鹰取严男明面上也并非里世界的人吧?
如果情况有变,大叔的行动会受限。
鹰取持枪,枪是能够穿甲的沙漠之鹰,海边仓库又是他的主场,哪怕只是反应慢一拍,瞬息之间情况都有可能会不同。
我在场就不一样了,大叔就不必顾忌缄默法则的问题,我可以成为罗生门中的一员。
大叔只需要对着我的方向使用匣兵器,届时我主动承认是我先做出的危险举动,遭受问责的就是我了。”
柯南说得晦涩,毛利小五郎却听懂了,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柯南,里特课也是不能做伪证的。”
为了侦破案件,工藤新一甚至可以向目暮警部申请出动直升机,自由进入案发现场更是不在话下。
到了柯南这里,五短身材的他却只能做些擦边的事,有时为了取得证据,不得不利用孩童身形、乃至于装疯卖傻。
这些毛利小五郎都看在眼里,这也曾是他看不惯柯南的地方——大部分时候,柯南总是觉得那些擦边举动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毛利小五郎看来,柯南侦破大部分案件的目的除了追求正义、尊重生命之外,究其根本,主要是为了满足其身为侦探的一己私欲而已。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在紧急情况下,人命高于繁文缛节的规则,这些毛利小五郎都认同。
可在紧急事态过去之后能否承担起破坏规则的代价,能否做好接受好心办坏事的结果和失去的觉悟——曾经的柯南,却压根感知不到这些后续压力与责任。
因为曾经的他不需要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代价,在变小之前,也从未失去过这种近乎特权的随心所欲。
他是鲨鱼,可以自由自在地、光明正大地追求着鲜红,踏过鲜血却仍能站在明艳的阳光下,纤尘不染。
可是此时此刻,毛利小五郎仿佛看到柯南背后“工藤新一”的身形正在慢慢地褪色,沙化,隐入烟尘。
柯南知道毛利小五郎想说什么,知道这位现役警官对自己的提醒,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要说柯南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觉悟,那是假话,可是柯南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拿起床头的遥控,按开电视机按钮,里面正在播放珠宝抢劫案的报道。
在主持人简述案情始末和警方通报的背景音下,他向毛利小五郎再一次强调道,“我没想暴露——后来鹰取严男的表现也证明他没料到我会跑出来。
大叔,他没有看见我。但他却认得我,他能认出我的脸,他不惊讶于我的推理能力,他能猜到我企图逃跑、留下追踪线索这些小动作。
他还知道了我就是‘沉睡的小五郎’背后的人。
他一直在将我和一个人比较、好像透过我在看着那个人。
我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他却对我毫无杀意。
他是降低车速后才将我推出车,推到了绿化带上,还帮我叫了救护车。
大叔,鹰取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哪怕是那起珠宝抢劫案也绝不简单。
内海德郎到底为什么会失足坠落?沙漠之鹰只有两百米的射程,向上能打到屋顶已经很勉强了。
内海拿的是狙击步枪,又占据高位,就算打不死鹰取,火力压制总是能做到的。
还有内海为什么突然反水?将鹰取的说法和岛津遗失的珠宝数量清单进行交叉对比,内海当时身边的珠宝远远少于他本来就能得到的那一份,他到底在图什么?
如果说山鹿教唆、欺骗了内海,私吞了所有宝石,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内海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拿走所有宝石吗?
鹰取和内海可是有枪的抢劫惯犯!山鹿一个小采购专员哪里来的胆子?
最后……鹰取明明有打火机,为什么一直拿着那盒新月snack的火柴?他到底是想暗示你我什么?”
他伸出手在毛利小五郎面前摊开,“大叔,我知道我的眼镜在你这里。我想我知道珠宝在哪里。我不想给任何人惹麻烦……但是、”
他顿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拿谁和我做比较,我想知道他的武器从哪里来。
我想知道……一切谜团的真相。
以江户川柯南、一个侦探的身份。”
毛利小五郎嘴唇动了一下,“你想过最坏的后果吗?”饶是不认同也不理解柯南的探究欲,但毛利小五郎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柯南是认真的,做了某种思想准备才会向他坦白这一切。
“如果大叔现在离开去给我买瓶饮料,我想……除了我自己,我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柯南安静地说,因为被抽了大约七八管血,身上有有多处跌落擦伤,他的气色看上去很苍白。
毛利小五郎因柯南语气中的颤抖一怔。
“……‘你很聪明’‘笨手笨脚这点倒是和他不一样’‘单论情绪的控制,你和他差远了’……”柯南平板无波、不带感情地转述着将鹰取严男对自己的评价,“还有、‘和他一样,呼吸道不好’。”
毛利小五郎不由屏住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大叔,你不觉得,他这些具体的、特殊的形容,让你感觉很熟悉吗?”见毛利小五郎还是不为所动,柯南放下手,闭上眼睛,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还有这起案子……乍看之下似乎完全不同,但本质上却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