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之下,“零号安全屋”。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冰冷的、泛着金属幽蓝光泽的墙壁和无处不在的生命维持设备运行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特有的、冰冷的金属气息。巨大的环形量子服务器阵列,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矗立在房间一侧,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像深海巨兽沉睡时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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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躺在房间中央的生命维持平台之上。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整个人几乎完全陷在特制的支撑模具里。氧气面罩覆盖着他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呼吸机强力的推送,透明的面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雾。他的身体被各种管线缠绕:输液的、监测心电的、连接脑机接口的……像一幅被高科技束缚的受难图。
他唯一还能活动的,只剩下那双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透过氧气面罩的塑料,死死地、用一种近乎执拗的力度,盯着一旁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屏幕。
屏幕上,正是那份他已经签署确认的《人体器官组织捐献登记表》。在“指定受体”一栏,清晰地显示着周景明的名字和身份id。
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和恐慌,重重地敲击在安全屋厚重的合金大门上。
嗡——
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林小满冲了进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额前的碎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陈默身上,看到了他身上连接的那些冰冷的管线,看到了他毫无血色的脸,最后,定格在了那份悬浮着的、刺眼的器官捐献登记表上!
“陈默!!!”林小满的声音尖锐得撕裂了安全屋的死寂,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和无法理解的狂怒!她几步冲到生命维持平台前,双手猛地抓住冰冷的合金边缘,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签了什么?!这是什么?!!”
她指着那份全息文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肝脏?!你捐肝脏?!给周景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哽住了她的喉咙。
陈默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缓缓转向她。那眼神疲惫、虚弱,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林小满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就在这时,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周景明!
他显然也收到了通知,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被冒犯的怒火。他几步冲到平台前,目光扫过那份全息文件,瞳孔猛地收缩!
“陈默!你他妈搞什么鬼?!”周景明的声音压抑着雷霆般的狂怒,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一把抓起旁边操作台上打印出来的文件纸质副本,纸张在他手中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器官捐献?还他妈指定给我?!你什么意思?!怜悯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空间里炸响,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楚和屈辱。他死死盯着陈默,眼神锐利如刀:“我要的是你的技术!是你脑子里那些能改变世界的代码!不是你这副被病魔折磨得破破烂烂的肝脏!老子不稀罕!”
话音未落,在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无法言说的、被轻视的痛楚驱使下,周景明双手猛地力!
嗤啦——!嗤啦——!
刺耳的纸张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那份印着陈默冰冷签名和周景明名字的器官捐献登记表,在周景明手中,如同最脆弱的废纸,被粗暴地、彻底地撕成了两半!碎片如同白色的蝴蝶,在冰冷的空气里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
“够了!”周景明低吼着,将手中剩余的纸屑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痛苦而愤怒地瞪着陈默,“别用这种方式!别把你的命当成可以施舍的东西!我不接受!”
纸屑缓缓飘落,有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有的落在陈默盖着的白色薄毯上。
林小满被周景明这突如其来的、暴烈的举动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愤怒,只剩下茫然和无措。她看着那些飘落的碎片,又看看陈默依旧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揪痛得无法呼吸。
安全屋内,只剩下周景明粗重的喘息声和林小满压抑的抽泣声。
陈默的目光,静静地追随着那片飘落到自己薄毯上的纸屑,看着那上面“周景明”三个字。氧气面罩下,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他没有看暴怒的周景明,也没有看悲伤的林小满。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将视线重新投向旁边那台连接着他意识的眼控仪。
屏幕上,光标开始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移动。
嗒…嗒…嗒…
眼控仪冰冷的按键声,在死寂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敲击都如同重锤,敲在另外两人的心上。
一行文字,在屏幕上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显现出来:
【肝脏…是载体…】
林小满和周景明同时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屏幕。
光标艰难地移动,新的文字继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