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将行程规划了一遍,方宜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兴致勃勃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和你一起去你生活过、有很多回忆的地方看看……”郑淮明目光柔和,轻声说,“但像巴黎、圣米尔歇山这些景点,你没必要专门陪我再去一次……”
“这次旅行,我们一起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吧。”
最后,他们商量了许久,将目的地定在了瑞士。
方宜在法读书时,就曾很向往去瑞士,可那边物价和交通费高昂,当时只是学生的她尚无法负担。
这条线路很巧妙,飞机直接落地图卢兹,朝东一路到安纳西,再从瑞法边境直接进入日内瓦。
方宜的留法签证还没有过期,郑淮明单独约时间去办了签证。回来后,他特意将护照搁压进了书桌抽屉所有文件下面。
事实上,他不是第一次去法国——
三年前,方宜交流期结束、决定留法读研的那一年冬天,他曾一个人去图卢兹找过她。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她不知道,他如今也不再愿她知道……
七月初,北川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两个人落地图卢兹机场时,一下飞机,就迎来一阵清凉舒爽的风。这里是温带气候,夏季气温普遍不高,温暖干燥,十分宜人。
飞机上空调冷,方宜在短袖外套了件藕粉色的防晒服,长发挽成一个丸子头,碎发被蹭得掉下来。她脖子上还套着睡枕,机场自动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方宜一点都不疲累似的,笑着回头道:
“快点,快点——我闻到这里熟悉的空气了!”
郑淮明眉间略有倦意,可瞧着她可爱的模样还是不禁笑了,拖着两个行李箱跟上去。
图卢兹也被誉为“玫瑰之城”,富有年代感的街道两侧,是一眼不见底的欧式红砖建筑。
明朗的阳光洒下,十六世纪的方砖院墙上,紫色的九重葛从铁艺阳台倾泻而下,在石板路投出锯齿状的花影。
这座城市充满了回忆,方宜仅仅离开了一年半,可这段时间过分跌宕,又像是分别了很久。
漫步在校园小路,恢弘古老的图书馆,绿荫小路开满野花,年轻朝气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两个人走过许多角落,方宜一一兴致勃勃地介绍。
郑淮明拎包,笑盈盈地看着她的眉眼弯弯的样子,洁白的裙摆绽放着花瓣的形状。
晚上,他们在加龙河畔看了日落。
鸽群低掠过巴洛克式的拱桥,粉紫色的日暮中,两岸灯光璀璨夺目,摩天轮隐在火烧云间,闪烁着光彩。岸边人流熙攘,三三两两地谈笑、驻足,摇滚乐声从远处传来。
四周多是五官立体深邃的欧洲人,只有他们两个亚洲面孔。
方宜倚靠在围栏边,手中的啤酒罐轻晃,微醺地笑了:
“周末晚上我们常在聚这儿喝啤酒,就像现在这样。”
暮色笼在郑淮明身上,一身笔挺的深蓝衬衣,温文尔雅,开敞的领口随风飘动。他视垂下,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河面。
“和朋友?”
这样迷人的地方,她和别人已经有过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或许,那个人也在……
方宜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自然,笑答道:
“对啊,班里的同学。当时只有我一个中国人,一开始我谁也不认识,口语也不好,只会读写,还是一个韩国的女生带我一起玩,才认识了好多朋友……”
“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印法混血的男生,公共课就坐在我前面。他性格很外向,法语口音特别好玩,还每天都踊跃地跟老师互动。”
“他一说话大家就都笑,但他一都不在乎……我内心其实特别感激他,正是因为有他鼓励,我才敢开口回答老师的问题……”
郑淮明听着,心中不自觉有些酸涩,那原本的一点点醋意被完全淹没了。
这些如今听来风轻云淡的趣事,当年初来异国他乡的女孩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而他……却没在她身边。
方宜还沉浸在讲述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拢进怀中。
郑淮明从背后抱住她,缓缓俯身,将下巴抵进了她的颈窝。
此时正是岸边最热闹的时候,左右都有不少人,一对外国夫妻也在小酌,笑着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郑淮明表达感情一直是内敛的,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下面前亲昵。
方宜微怔:“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吧。”他温热的气息在耳垂喷洒,嗓音低沉,“我……就想抱抱你。”
碎发蹭过来,有点痒痒的。
其实……她不讨厌这样。
方宜笑:“这么多人呢。”
郑淮明丝毫未动,环在她胸前的小臂微微收紧,也带了一点笑意: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加龙河畔的日落中,夜风吹拂。
在异国的街头,两个人肆意地拥抱了很久、很久-
第三天,抵达安纳西时,刚过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