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抹鲜亮的色彩,在尽是冷色的办公室里,那样灿烂。
郑淮明合上文件夹,笑望了一眼,径直将相框搁在了办公桌的中央:“放在这里,我抬头就能看见。”
这照片成了办公桌上唯一的私人物品。
方宜撒娇地软靠在他身上,明知故问:“放这么显眼,就不怕被你领导和同事笑话?”
郑淮明将她拢进怀中,低头吻了一下:“挂到办公室门口去。”
这人怎么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
方宜脸红,抬手轻推他胸口,却被更紧地禁锢住,又吻了一次。
她发现,这男人三十出头了,反而比大学时恋爱还要腻歪肉麻……
不过,她很喜欢。
闹了好一会儿,郑淮明才松开方宜,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
“我把这些文件看完,待会儿带你去吃饭。”郑淮明说着,将李栩早上送来不久的文件夹一一展开。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声。
他划开屏幕,只见陈医生发来一条消息。
【昨天夜里褚博的姐姐走了,急性心衰。】
郑淮明眸中的笑意瞬间淡下去,指尖滞在空中。
医院每天都有人离去,生离死别本是常态,可脑海中浮现那少年青涩热切的目光,他还是难免动容。
他整个人气场瞬间冷下来,连方宜都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郑淮明不想她增添无谓的伤心事,勉强微笑了一下:“没什么,病人的事。”
手中白纸黑字,他看了许久,却都没法入心。
正当他想要起身前去找陈医生时,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轻叩了三声。
“请进。”
开门进来的身影让郑淮明一愣。
褚博身上依旧是那件廉价却干净整洁的浅蓝外套,脸色霜白,嘴唇上尽是干裂的血口子,微微朝他笑了一下:“郑主任……”
他是来还折叠床和棉被的。
“节哀。”郑淮明轻声说。
褚博弯腰将东西拖进来,听见这两个字,动作微顿,没有抬头。他右手还挂着石膏,颇不方便。方宜想去接,但他没有松手,执着地要自己搬进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思索半晌,那夜急诊楼里焦急寻找姐姐的面孔映入脑海。
看着这折叠床拖进来,意思不言而喻。方宜心生悲怆,默默垂下目光。
郑淮明温声关心了两句,褚博回答得很简单,只说父亲要他辍学去打工,今天就要离开北川了。
少年失魂落魄、神色麻木,甚至有些怔怔的。郑淮明说的话,他沉默好几秒才七零八落地回答几个字。
末了,褚博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巴掌大的东西,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递给郑淮明:
“郑主任……谢谢您帮我,我没有什么能谢您的……这、这是其他床家属给我的。”
他眼神空洞而绝望,硬生生地挤出了一点惨然的笑意。
郑淮明接过来,是一条巧克力,包装图案十分精美,通体印着陌生的德文。
“谢谢。”他真诚地颔首。
这大概已是褚博能拿出来,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褚博出门前,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厚重的门“啪嗒”一声合上,尘埃落定,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郑淮明伫立原地,望着那关上的门,内心始终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目光落在那归还的折叠床上。那本几年前他刚进二院时的旧床,有了固定的值班室后就不再使用,落了不少灰。
可褚博还回来时,将它擦得很干净,甚至是一尘不染。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被套甚至闻着有一股没洗净的肥皂味,摸着有些潮。
少年临走前那眼神,始终让他惴惴不安。
那幽黑的瞳孔褪去了往日的急切和担忧,连悲伤都没有,只剩一片虚无的空洞,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这种感觉……很熟悉。
郑淮明心头猛地一颤,来不及对方宜留下半句话,就冲出了办公室。
开门的力气太大,木门“砰”地一声回弹,方宜愣了一下,追了上去。
这个时间行政楼没有什么人,最近的电梯缓缓上升,停在十楼。那里有一条连廊,直通对面的重症监护室。
郑淮明用卡刷了工作电梯追上去。
数字缓缓上升,方宜看着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心中也浮现出相同的不好预感。
“你先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