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妃死死盯着她。
怜香也察觉到,只垂着眸子,不做回应,方才行过礼她便挑到最后落座,石嬷嬷不得入梅园,被挡在宫外,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梅贵妃手里糕点落在艳丽衣裙间,有那一瞬,她似看到早就死去的人。
日光明媚如金,洒落在水榭中,那人身段恭顺,侧颊莹润,纤长的睫毛垂下,在一众贵女中佳态娴静。
梅贵妃恍惚一瞬,随着沈月娇的轻唤而回神。
“姑母,您怎么还不叫人出去?”沈月娇早有些不耐,何时才能动手啊,今日贵女们都在,姨母说了要替她做主,怎的还不说话。
梅贵妃瞥了眼侄女,抿着芳香果茶,“急什么,且等着看好戏。”
随后命诸人去园内赏花,当中有个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装作不经意碰了下怜香,用了几分力气将她撞入池水中。
数九寒天,池面结了层薄冰,咔嚓碎裂后,喝饱了水的衣裙沉重的坠着人,直往水底沉。
围观者数十人,却无一人呼救相助,怜香呛着水,喉咙咕嘟咕嘟几声,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屏息闭气,以图让自己放松些,至少不再下沉。
这池子不小,水面漂着碎冰,隐约能看到岸上的沈月娇被个宫女扶着,嘴角勾出戏谑的笑。
梅贵妃趁机道是乏累,像是没看到池中混乱,她既不开口,旁个哪里敢伸手。
索性花池并不太深,勉强脚底能踩着淤泥,只泥足深陷。
她挣动半晌,体力渐渐不济,意识出离时眼眶胸腔酸胀难忍,便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跃入池内。
梅贵妃施施然出现,看着那宫女,意兴阑珊问道,“你是太子妃宫内的,如何到了本宫殿内?”
视线绕到浑身湿漉漉的女娘身上,故作诧异道,“看着梅花呢,怎的就落了水,你们一个个都是眼瞎吗?姑娘落水也不去救,传出去,是本宫这倚梅殿的失职,还不快去带谢姑娘换身衣裙,喝杯暖身子的参汤。”
宫女搀扶着怜香,恭敬回道,“娘娘,太子妃知晓您梅园的梅花开的正盛,这才唤奴婢来求娘娘割爱,讨几只回去插瓶呢。”
梅贵妃捏着帕子捂唇笑笑,“那有何难,来啊,去摘几簇最艳的送去东宫。”
“多谢娘娘,”宫女规矩的行了礼,转头看向娇容青白的怜香,“姑娘没事吧?”
怜香摇摇头,心中感激太子妃,由着宫女搀去梅园附近的偏殿。
殿内燃着炭盆,熏笼里的香徐徐冒着青烟,甜腻的紧,只嗅了几口,怜香便觉得头晕,打了两三个喷嚏,后脊骨透出冷意。
她身上衣裙尽透,却不敢解开衣衫,只警惕的看着四周。
那宫女被梅贵妃打发离开,就算回禀了太子妃,东宫那厢赶过来也要些时辰。
为防止再有变故,怜香将桌上一盏白瓷茶杯摔碎,将碎片藏在衣袖间。
不多会,倚梅殿的宫女送了套衣裙。
怜香犹豫会,便飞快的解开小袄衣扣,露出雪白肌肤。
素色的肚兜下包裹着浑圆,因着殿内清冷,颤巍巍的瑟缩。
她还未完全褪下,耳边吱嘎一声,厚重的门竟似被风吹开。
“劳您先别进来,麻烦和贵妃娘娘说一声,民女即刻便好。”
怜香捉住衣襟,转身,便要去拽搭在屏风上的裙子。
却不料怎生都扯不动。
那边似有股力道掣住,接着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隔着屏风入耳,“哪家的小姐,竟在此处宽衣解带?”
怜香吓得花容失色,仓皇的抱着湿漉漉的衣物挡在胸口。
视线下移,只见地上多出一只绣龙纹短靴,明黄衣角随风飘曳……
京城的街巷热闹喧嚣,陡然传出阵阵马蹄声,行人皆自发的让出道来。
便见马背上的俊美男子眸光清冽,五官深邃耀眼,俊挺雄健的身姿如草原最勇猛的虎豹,只看一看不知惹了多少女子春心萌动。
这人不是旁的谁,正是前去南齐的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