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卫民心情一言难尽,绷着张脸,将嘴角抿成直线。
抱怨的话已经到嘴边,瞥见姥爷手里的烟杆子,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又强行把话咽进肚里。
只敢在心里小声蛐蛐:
“那么浓的黄连水,可不就是啥火都得灭。”
现在嗓子眼还泛着苦,打个嗝都直犯恶心。
瞥见桌上香浓的鸡汤,谷卫民叹了口气,起身又盛一碗。
现在回想起来,这公鸡死的也冤。
唉!总不能白白浪费,该叫它死得其所才对。
谷老爹可不知道,外孙那小脑袋瓜都在想啥。见他埋头干饭不吱声,还以为是认同了自己的说法。
得意的昂着下巴,面部纹路都舒展成骄傲的弧度。
谷老太见老伴这副不着调的模样,眯起眼睛笑了笑,颇为捧场的夸赞几句。
又起身给他添了碗汤,里面堆上满当当的鸡肉,递到丈夫跟前,柔声劝道:
“好了,孩子年轻不算事,你自己的身子骨才最要紧,来,多喝点鸡汤补补。”
谷老爹拍拍老伴的手,把自己碗里肉块上的鸡皮,单独挑出来,放到老妻碗里。
上了年纪的人,普遍牙口不好,都喜欢吃些软和的。
这年头可没人会嫌弃鸡皮油腻,谷老爹这是特意将容易塞牙的鸡肉留下,把好入口的鸡皮让给妻子。
谷老太能理解丈夫这份心意,眼角眉梢都充斥着满意。
心意相通的两人对视一笑,甜蜜的氛围蔓延,把第三者衬托得很多余。
谷卫民被迫塞了一嘴过期狗粮,傻愣愣的端着碗,只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碍事。
他不明白,就那么点东西何必推来推去?什么互相体谅谦让,他们卫家就没这玩意。
不提兄弟姐妹间互相使绊子,单说当父母的也没做出过榜样,大多时候都是各顾各的,维持着面子情。
所以谷卫民无法理解,姥爷姥姥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能腻腻歪歪,比城里小年轻搞对象还要亲密。
插不进老两口的浓情蜜意,谷卫民只觉得胃里胀得难受,放下碗筷,起身揉着肚子出了门。
此时夜色已深,天上悬挂着明月繁星。许多人家舍不得煤油点灯,都在外头摇着蒲扇扯闲篇。
谷卫民就跟那进了瓜田的猹一样,竖起耳朵四处吃瓜。
没想到自家姥姥姥爷,还能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中心。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才对老两口的感情经历,有了几分了解。
说来,谷家老两口现在这样也有原因。
当初,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在机缘巧合下走到一起。一路互相扶持,是相濡以沫的合作伴侣。
那时候没有所谓的爱情,生存才是第一要素。
两个小年轻懵懵懂懂,学着其夫妻相处的模样,男主外女主内,共同分担撑起家庭。
刚开始手里都有点积蓄,买房置地做小生意。可世道太乱,露富的结果,就是钱财很快见底,最后只剩土坯房和几亩没人要的荒地。
后来孩子一个接一个降生,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谷老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日子过得越拮据。
到底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他没想过动用媳妇的私房,而是想着从法衣上面拆宝石。但那到底是师父留下的传承,这样做总感觉愧对师父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