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突然抓起剩下的半瓶啤酒,对着路灯晃了晃。琥珀色液体里浮着细碎的泡沫,像他们破碎的上市梦。
"王总。"她突然笑出声,"您说得对,我们就是太想敲钟了。"她把酒瓶倒转,金黄液体浇在满地花生壳上,"从明天起,天岂中介所有项目组,先学怎么做一份不会算错个税的工资表。"
阿欢看着啤酒渗进地砖裂缝,突然想起今早路过前台时,看见保洁阿姨在擦公司荣誉墙。那些镀金奖牌在晨光里晃眼,却盖不住墙角处剥落的墙皮。
阿进合上笔记本电脑:"其实三太年轻时,是出了名的铁算盘。她当年给服装厂算计件工资,能精确到每颗纽扣的成本。"
阿频突然指着窗外:"快看!"玻璃幕墙上,天岂中介的霓虹灯牌正在夜幕中亮起,"三太组办公室还亮着灯。"
此刻的办公室里,三太正蹲在地上,用美工刀拆开快递。阿欢抱着刚买的《劳动法实务大全》站在门口,看见她从泡沫纸里取出块褪色的铜牌——"oo年度最佳劳务派遣单位"。
"二十年前,我们靠给建筑工地送盒饭起家。"三太用袖口擦着铜牌,"那时候哪懂什么生态闭环,就知道工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搬砖。"
阿欢把书轻轻放在桌上,封面上"务实"两个字正好压在铜牌边缘。窗外传来夜航班的轰鸣,红绿航行灯穿透云层,像极了小时候在老家看到的萤火虫。
阿欢工位上原本贴满"三年上市百城计划"的软木板,此刻最中央的位置贴着张a纸,打印着加粗黑体字:
"今日工作:
核对家客户社保明细
重做王总项目报价单(基础服务费≥成本价)
背诵《劳务派遣暂行规定》第三章"
远处传来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在深夜的公司里格外清晰。阿欢突然想起王总车间的监控画面,那个背单词的年轻人,此刻或许正伏案做着明天的零件检测表。他撕下所有花哨的便利贴,只留下最朴素的那张——在中介行业,能接住地气的,从来不是天马行空的钟声,而是踏踏实实的脚步声。
财务室日光灯嗡嗡作响,阿进正在核对工资表,阿频叼着棒棒糖刷招聘网站
阿频突然把手机拍在桌上:"又刷到条奇葩招聘,要求应聘者能承受原始创业环境,结果薪资开k还单休。"
阿进推了推眼镜:"这算什么,上周有家医美中介想让我们代工资,报价低过社保局最低基数。"他鼠标点击声突然密集,"你看这个——他们给实习生开的劳务合同,条款全是照搬劳动法模板,连试用期不缴社保这种雷区都敢踩。"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放水?"阿频突然坐直,棒棒糖在嘴里转得飞快,"就像王总说的,中介总想着用漂亮话术包装烂摊子?"
三太组办公室,阿欢正对着新版报价单抓耳挠腮
"不对。"阿进调出某中介公司近三年财报,"去年行业平均利润率是,这家叫汇通的公司却只有。但你看他们客户量——"红箭头在表格里飙升,"暴涨oo。"
阿频凑近屏幕:"故意压低报价抢市场?这不就是互联网那套烧钱玩法?"
"更狠。"阿进切换到某企业查询平台,"他们去年成立了十三家空壳公司,把同一个项目拆成二十个小包包。知道为什么吗?"他突然抓起计算器猛敲,"社保基数按地区最低标准缴纳,但项目合同额是实际薪资三倍。税务稽查时,空壳公司就是现成的防火墙。"
大排档的夜风似乎穿墙而过,财务室泛黄的报表簌簌作响
阿频突然打了个寒颤:"所以三太组就是太实在了?王总那个项目,他们报价比市场价低两成,结果被当成慈善机构。"
"不是太实在,是放水的姿势不对。"阿进调出天岂近半年客户流失表,"看这个科技公司,连续三个月投诉我们推荐的候选人不够接地气。知道人事经理私下怎么说?我们要的是能蹲车间修设备的工程师,不是会背六西格玛的应届生。"
阿欢的工位突然闯入视线——他正在往简历模板里塞"区块链技术应用"的伪经验,完全没现打印机吐出的纸张边缘沾着咖啡渍。
城中村劳务市场,晨光刺破薄雾
穿胶鞋的包工头正在数钞票,他身边举着"急招"牌子的中介,袖口还沾着昨夜烧烤的油渍。当某家政公司经理皱眉时,中介突然掏出新打印的价目表:"姐,保洁员月薪我们可以做低o,但您得签三年服务合同。"
"这就是放水。"阿进的声音突然在阿频耳边响起,吓得她棒棒糖差点掉键盘上,"表面看是让利,实际上用长期合同锁死客户。等三年后市场价涨了,他们早用空壳公司把成本转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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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频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上周被退回的报销单:"那三太组为什么不用这招?他们给王总的项目可是白送股权设计服务。"
"因为他们在用互联网思维做传统中介。"阿进冷笑,"王总那种老江湖,宁可要三块钱的啤酒,也不要免费茅台——谁知道瓶子里兑了多少水?"
财务室铁皮柜突然出闷响,阿进抽出一沓泛黄的合同
"十年前的劳务派遣合同。"他抖落纸张上的灰尘,"那时候没有同工同酬条款,我们靠给工厂送临时工,抽成能到o。现在呢?"他指着合同末页密密麻麻的免责声明,"全变成服务费了。"
阿频突然瞪大眼睛:"所以现在的放水,其实是把明面上的利润转到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