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第一次遇见沈砚时,他蹲在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用美工刀在树皮上刻歪歪扭扭的"砚"字。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
"喂,你在破坏公物。"她攥着刚买的三角板,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疼。他抬头看她,嘴角还沾着橡皮屑,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要不要一起刻?等毕业时,这棵树就全是我们的秘密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些秘密会像树疤一样,永远留在时光里,哪怕岁月把树皮磨得光滑,伤痕却永远在那里,隐隐作痛。
第一节。显微镜下的星光
林小满是生物课代表,沈砚是出了名的理科废物。每周三的实验课,他都会把蝗虫标本拆得七零八落,然后戳她后背:"小满,帮我看看,这虫子的心脏是不是长在触角上?"
她白他一眼,用镊子夹起透明的翅脉放在显微镜下:"是腹部,白痴。"目镜里的翅脉像青釉瓷纹,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林小满,你的睫毛在光。"
试剂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她感觉脸颊烫,想起上周他把她的生物笔记本藏在操场单杠上,害她找了整夜,最后在本子里现片风干的桂花——他说是在实验室窗外捡的。
"沈砚,你能不能正经点?"她推开他,却碰倒了酒精瓶。他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往后拽,玻璃瓶在脚边炸开,锋利的碎片划过她小腿,血珠渗进白色校服裤,像朵开败的山茶。
"疼吗?"他蹲下来替她吹伤口,薄荷糖的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我背你去医务室吧。"没等她拒绝,他已经把她捞起来扛在肩上,香樟树的影子在他后背晃啊晃,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揣了只撞笼的麻雀。
第二节。标本盒里的情书
高二那年的平安夜,林小满在储物柜里现个铁盒。里面装着二十三只蝴蝶标本,每只翅膀上都用极小的字写着日期:"她穿了蓝白条纹的毛衣,像块会走路的薄荷糖""她替我捡回被风吹跑的画纸,指尖碰到了我的"
最底下是张皱巴巴的圣诞贺卡,画着戴围巾的企鹅,落款是"你的害虫同学沈砚"。她攥着卡片跑遍整个教学楼,在天台找到正在写生的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盖在她顶。
"所以那些被我弄丢的实验报告,被藏在讲台里的橡皮,还有每次下雨都会出现在我抽屉的伞"她喉咙紧,卡片边角戳着掌心,"都是你做的?"
他把画笔扔进颜料桶,溅起橘色的星点:"林小满,你真迟钝。"风掀起他的校服外套,里面穿着她去年送的围巾,灰色毛线沾着颜料,"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我的显微镜,能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变成看得清的标本。"
远处传来圣诞钟声,她看见他耳尖通红,像标本盒里的蝴蝶翅膀。她想伸手触碰他的睫毛,想告诉他其实她早就把他的每句玩笑话都记在心里,可还没开口,天台门突然被推开,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扫过来:"哪个班的!大晚上不回家"
他猛地拽住她的手往楼梯跑,皮鞋在台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她听见他说"抓紧我",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一直跑到时光的尽头,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
第三节。碎掉的青釉标本
高三开学那天,林小满在教室门口看见沈砚和个女生站在一起。女生穿着红色呢子大衣,卷上别着蝴蝶卡,正是标本盒里那只红斑绢蝶的样子。
"这是我表妹,从北京转学来的。"沈砚冲她笑,却没像往常一样揉她头,"小满,以后多照顾她。"
林小满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他突然说要学美术考北京的学校,想起他抽屉里突然多出的高档颜料,想起那个总在放学时等在教室门口的西装男人——那是沈砚的父亲,传说中抛弃他们母子的富商。
"沈砚,你是不是"她想问他是不是要离开,是不是那些蝴蝶标本只是青春期的心血来潮,是不是她从来都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表妹的卡真好看。"
他愣了愣,刚要开口,上课铃响了。那天的生物课,他没再戳她后背,没再把蝗虫标本拆得乱七八糟,甚至没看她一眼。她盯着显微镜下的青釉标本,突然现瓷纹上有道极细的裂痕,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第四节。永不褪色的标本
高考前一天,林小满在考场外遇见沈砚。他穿着新买的黑色卫衣,手腕上戴着块机械表,再也不是那个会把橡皮屑沾在嘴角的少年。
"考得怎么样?"他踢着脚边的石子,声音里有刻意的轻松,"听说你报了本省的医学院?"
她点头,看他身后的红色轿车,车牌尾号是他的生日。去年冬天,他父亲把他们母子接回了别墅,从此她再没见过他在香樟树下刻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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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天"他忽然伸手想碰她头,却在半空停住,"我表妹的卡,是我从标本盒里拿的,我本来想"
"沈砚!"红色轿车里传来男人的喊声,"跟个穷丫头废什么话,上车!"
他身体猛地绷紧,指尖在她梢前颤抖了两下,最终插进卫衣口袋:"小满,以后好好的。"
她看着他坐进轿车,看车窗缓缓升起隔开彼此的视线,看车尾扬起的尘土落在她白球鞋上。书包侧袋里,还装着她准备了三个月的礼物——用金粉在蝴蝶翅膀上写的"我喜欢你",现在却像个可笑的标本,永远封存在黑暗里。
尾声
多年后,林小满在市立博物馆看见件青釉标本。瓷纹上的裂痕被金缮修复,像道凝固的星光。讲解员说这是位旅居画家捐赠的,底座刻着极小的字:"致我的显微镜女孩,愿你永远看得清人间星光。"
她摸着冰凉的玻璃展柜,忽然想起香樟树下的少年,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原来有些感情就像标本,哪怕时光把它风干,颜色却永远不会褪去,只是终究只能隔着玻璃相望,再也触不到真实的温度。
走出博物馆时,樱花正落。她看见对面街角站着个穿风衣的男人,鬓角微白,正对着樱花树呆。风掀起他的围巾,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那是高三那年,她替他处理伤口时不小心烫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樱花落在他睫毛上,像当年显微镜下的青釉瓷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电话铃声打断。她看着他接起电话,语气温柔地说"好,我马上回家",然后转身走进车流。
樱花落在她手背上,她忽然想起标本盒里的最后一只蝴蝶,翅膀上写着"她穿了淡蓝色的裙子,像片会下雨的云"。原来他早已把所有的喜欢都写进了标本,而她到今天才读懂。
风停了,樱花落尽。林小满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像棵树的疤,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她的,一个是他的,在时光的香樟树上,永远年轻,永远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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