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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金雀锁(第1页)

钟卿悦跪在承明殿外时,蝉翼纱裙已被晨露浸得透湿。殿前铜鹤香炉飘来龙涎香,她想起十六岁偷溜出府那日,在坊间茶肆闻到的也是这般沉郁香气。

那时她女扮男装与说书人争论《包青天断案集》里的逻辑漏洞,忽有青衫公子推门而入,腰间玉佩刻着"澈"字。她没料到,这缕茶香会成为余生困局的引子。

"卿悦姑娘跪够了么?"

鎏金殿门吱呀开启,司徒澈的声音混着熏香落下。她抬头时,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昨夜她在牢中见过的,父亲谈及"圣意难测"时的同款神色。

"皇上为何要逼臣女?"她膝头硌着青砖,喉间泛起腥甜,"我钟家世代清白"

"清白?"司徒澈忽而冷笑,袖中甩出叠得齐整的账本,黄纸黑字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疼,"你父亲经手的河工款银,足足缺了三十万两。"

宣纸边缘卷着细密的毛边,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套《宋刑统》。钟卿悦忽然想起三日前父亲深夜归府时的反常——往常总爱哼两句《牡丹亭》的人,那晚却对着青瓷笔洗了整宿的呆。

"若臣女答应"她攥紧裙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能否保父亲平安?"

司徒澈眸色骤深,指节叩了叩案上鎏金匣。朱漆开启时,金凤步摇在烛火下碎成一片流光:"明日辰时行册后礼,朕会让钟大人三日后官复原职。"

殿外忽有鸽哨掠过,惊散了檐角铜铃。钟卿悦望着那抹雪白振翅远去,想起十五岁那年在城郊放的纸鸢。那时她写"愿逐白云去,不做金笼雀"系在鸢尾,如今看来,竟是谶语。

坤宁宫的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时,钟卿悦正盯着案上《贞观政要》。殿外喜乐喧天,她指尖抚过"君,舟也;人,水也"的批注,忽闻珠帘轻响。

"朕命人备了杏仁酪。"司徒澈卸了龙冠,间还沾着喜烛的蜡油,"你素日爱这个。"

铜匙碰着瓷碗的声响里,她想起及笄那年在御花园偶遇的场景。彼时她翻墙去看新孵的黄鹂,不慎跌进他怀里,他腰间"澈"字玉佩硌得她生疼,却笑着叫人拿来糖蒸酥酪压惊。

"皇上早知臣女喜好。"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却独独不知,臣女更爱《庄子》里的曳尾涂中。"

司徒澈的手顿在碗沿,琥珀色酪浆泛起细微涟漪。他忽然伸手替她拨正步摇,指腹擦过她耳垂时带着极轻的颤:"等钟大人平安归来,你想看什么书,朕都让人搬来。"

夜风卷着檐角流苏轻晃,像极了大理寺狱窗的铁栅栏。钟卿悦望着他眼底映着的烛火,忽然明白那日在牢中,父亲为何对着青瓷笔洗苦笑——那笔洗是司徒澈亲赐的生辰礼,此刻正摆在坤宁宫东暖阁的博古架上。

三日后,钟大人回府的消息传来时,钟卿悦正在御花园喂鱼。锦鲤咬破水面的刹那,她听见随侍宫女耳语:"听说是皇上亲自审的案,查出来是户部侍郎私吞了河银"

鱼食撒了满手,红鲤却突然散去。她望着池心月影碎成金鳞,想起昨夜司徒澈批改奏折时,袖口露出的齿痕——那是她册封那日,挣扎间在他腕间留下的。

大沥十五年霜降,钟卿悦在藏书阁翻到本《西域行记》。羊皮纸上的胡旋女画得栩栩如生,她指尖抚过"大漠孤烟直"的批注,忽闻廊下传来争执声。

"皇上已有三月未翻绿头牌"是御史中丞的声音,"后宫空虚,恐伤国本"

瓷器碎裂声惊飞了檐下麻雀。钟卿悦透过窗棂,看见司徒澈拂袖时,腕间齿痕已淡成浅粉。自她封后以来,凡提及选秀的大臣,轻则贬谪重则下狱,满朝文武早已学会三缄其口。

"皇后可曾怪朕?"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身后。龙涎香混着雪水寒气,她望着他间新添的霜色,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密信——那封藏在青瓷笔洗夹层的血书,写着"河银案乃栽赃,御赐笔洗内有玄机"。

"皇上待臣女恩重如山。"她合上书卷,指腹摩挲着页角焦痕。那是前日她试图烧毁《西域行记》时留下的,终究还是舍不得。

司徒澈忽而握住她的手,掌心薄茧擦过她指节:"明日随朕去城郊狩猎如何?你从前总说想骑汗血宝马。"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未化的残雪扑在窗纸上。钟卿悦望着他眼底压抑的期待,想起十六岁茶肆初见时,他听她争论包青天断案逻辑时,也是这般亮的眼神。

狩猎那日,她骑着追风踏过雪原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弦响。转头瞬间,却见司徒澈张弓射落一只盘旋的雄鹰,金色箭羽擦着她鬓边飞过,钉入三丈外的胡杨树干。

"此箭为誓,"他翻身下马,龙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朕要护你一世周全。"

她望着箭杆上缠绕的红丝带,认出是自己去年绣给太后的万寿礼边角料。风掀起她的狐裘披风,露出内衬上细密的针脚——那是她照着《西域行记》绣的骆驼商队,至今未敢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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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沥二十五年春分,钟卿悦在坤宁宫接到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琥珀色酒液注入夜光杯时,她听见随侍宫女说,皇上今早又驳回了御史台的选秀奏疏。

"娘娘可还记得,"宫女忽然压低声音,"那年皇上为您罚了三十三位言官?"

酒液晃出杯沿,在织金毯上洇成暗痕。钟卿悦望着案头新换的青瓷笔洗,想起上个月整理司徒澈书房时,在暗格里现的半卷《游仙窟》——那是她及笄那年遗失的手抄本,扉页上多了行小楷:"愿化清风伴卿游"。

今夜月正圆时,司徒澈带着满身雪气进了殿。他鬓间的霜色又重了些,却仍笑着递来个檀木匣:"西域来的葡萄干,你最爱拌在酪子里吃。"

匣中干果还带着暖炉的温度,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带着一身寒气,却捧着温热的杏仁酪站在她面前。

"皇上可知,"她捏着葡萄干的手忽然抖,"臣女十五岁放的纸鸢,后来落在了御花园的柏树上?"

司徒澈的动作骤然顿住,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飘在云端:"那纸鸢上写着愿逐白云去,后来被人用金镶玉的丝线系在了柏树枝上。"

殿外传来更声,已是子时三刻。司徒澈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指腹擦过她耳坠时终于不再颤抖:"朕曾梦见你骑着汗血宝马奔向沙漠,"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可朕连你衣角都抓不住。"

钟卿悦望着他眼底倒映的月光,终于读懂这些年他藏在龙涎香里的心事。原来那年茶肆初遇,他不是偶然经过;原来青瓷笔洗里藏的不是玄机,是他让人仿制的她父亲常用的款式;原来每次她提及自由时,他眼中的暗潮,是困兽对天空的渴望。

"皇上可曾后悔?"她轻声问,指尖抚过他腕间早已淡去的齿痕。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红:"朕后悔没在十六岁那年,带你逃出这紫禁城。"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钟卿悦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想起《西域行记》里写的:"当沙漠玫瑰盛开时,旅人会看见逝去的春天。"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他间的雪色正被晨光染成金红,像极了那年茶肆里,落在他青衫上的一片夕阳。

史书终究没记下这些。后来的人只知道,大沥朝有位钟皇后,一生圣宠——却不知道,在某个无人的春夜,皇上曾对着她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卿悦,你看,这天下都是你的牢笼,可朕,连做你牢笼的资格都快没了。"

晨露落在檐角铜铃上,惊起一蓬碎光。钟卿悦望着远处宫墙,忽然想起父亲书房的对联:"铁骨铮铮昭日月,冰心皎皎映乾坤"。如今她终于明白,有些牢笼是金雀自己衔来的枝桠,而有些翅膀,早已在展翅前就被温柔的手折断。

风卷着葡萄藤叶轻响,她转身时,司徒澈正望着她间的金雀步摇出神。那是他亲自设计的纹样,雀喙衔着一粒东珠,像极了那年他眼中,她偷喝新茶时沾在唇角的茶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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