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子被守门将士挑开。
宋枝鸾身后跟着两名侍卫,站到了宋亮面前。
宋亮像一只谨慎的猎豹,“好侄女,短短几月不见,叔父都快认不出你了。看来这皇太女的位置比公主的位置好上不少,让你看起来像换了个人一般。”
在他的记忆里,灵淮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这身堪称临危不惧的气度也让他过目难忘。
宋枝鸾寻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倒茶道:“皇叔也是,短短几月,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叔父能坐在这里同你讲话,已是身体康健。”宋亮站起来,步步盯紧她的动作。
“你在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营帐之中,早已清空了人,宋枝鸾一个眼神,身边两个侍卫也动了,一个前去营帐外守着,一个来到宋亮面前——
缓缓解下铠甲。
一张桃花眼从未如此端正的出现在这张熟悉的脸上。青年晒黑的肤色并不黝黑,却很坚毅,与他妻子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
“父亲。”
宋亮看着宋缜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深深吸了两口气,眼泪汹涌流出,口中不停发出“啊”“啊呀”的嘶哑吼声,胳膊用力锤在宋亮身上。
宋缜满心愧疚:“父亲。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宋亮喜不能言,待眼泪能控制住了,方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缜看了宋枝鸾一眼。
……
几月前,公主府。
宋缜领了个虚职后,顺着宋定沅的心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日匆匆来见宋枝鸾,是特地花了心思避开所有人。
因为他昨日得到消息,父亲行军回临安郡的途中,数位将领逼反。
多年在沙场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宋缜,此次动乱十分危险,一个不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京中无援,他只能尽快来找宋枝鸾商量。
宋枝鸾正在看书,听了这话,在书页上折了一页,道:“皇叔与我父皇一同起义,他们手底下的将士,皆是抛头颅洒热血,未必官爵赏赐大的,付出的就大。只因皇叔是王爷,所以不得重用,而追随父皇的大将都被封为国公。”
宋缜点头,“这些恩怨历来就有,只是皇帝这次让他们离京,明摆了是放逐,所以才会爆发。父亲之前有谋逆的心思,也有这层缘故在。”
试问,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日日控诉皇帝不公,而这个皇帝,还处处猜忌你,甚至对你的儿子抱有杀心,连皇帝的儿子都在朝中聚众打压你,换了谁,日积月累,早也要反。
“也就是说,这一两月内,”宋枝鸾总结道,看来要比上辈子要快上不少,“皇叔说不定就会有些大动作。”
宋缜看向她道:“未必,只要我还在京城,父亲应该就不会轻举妄动。我只是担心他们要如何收场,这在我看来,这是一场必败之战,现在我却想不到什么办法阻止。”
“堂兄是真心想阻止皇叔吗?”
“是,我想救父亲。”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留下的伤口能有多重?可咬了人的兔子,下场定然凄惨。
他太清楚父亲手中的筹码了。
宋缜整夜苦思冥想,都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可是,我既劝阻不了父亲谋反,也阻止不了皇帝发兵镇压。”
他不抱希望的问道:“灵淮,你有什么办法?”
宋枝鸾已经把书放在了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
“有是有。”
“什么办法?”宋缜心跳又急又快,“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去做。”
宋枝鸾低眸道:“皇叔如今听不进话,是觉得自己未必没有战胜的希望,只要我们将这个希望碾碎,他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宋缜闻言,眼中暗了些许:“碾碎?我们该如何碾碎?”
“在这之前,我需要堂兄配合我做一个局。”
……
宋缜没有将事情全盘托出,只是用宋枝鸾事先得知宋定沅欲对他下杀手,所以提前救下了他搪塞过去。
宋缜听了,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朝宋枝鸾抱拳:“多谢,这份恩情,叔父会记在心里,日后定然报答。”
营中的大麦茶有些苦,但宋枝鸾喝的津津有味,骑马数个时辰,她喉咙都被风吹得嘶哑了,润完嗓,道:“皇叔何必提‘日后,今日便可报答。”
宋亮眼神一顿。
宋缜上前劝道:“父亲,收手吧,如今灵淮是太女,只要灵淮继位,我们就不必自危,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半晌。
宋亮推开宋缜,面色不定道:“你当初救下宋缜,就是为了今日拿他来与我谈判吧?”
“灵淮,我虽然在乎缜儿,可如今,数万将士在外,都等着我的命令,我不可能因为缜儿还活着,就停战。”
宋缜大骇:“父亲!”
“来人。”
宋亮喊了一句,帐外立即来了两个手提长刀的士兵,一个眼神,他们便将宋缜围住。
宋缜尚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