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停在了回身后的垂帘外,光与影分庭抗礼之间。
云侵月差点绷断的那根心弦陡然一松。
对,还有她。
至少还有她能拉住这个疯子……
在谢清晏停身未动也未语的片刻,云侵月却抢在他之前,咬牙切齿地开口:“八抬大轿把人请进来——现在、立刻。”
“?”
谢清晏徐回过身,“这是你的府邸,还是我的?”
“跟着你我要夭寿八辈子,”云侵月恶狠狠地起身,向外,还顺走了暖手炉,“区区一座宅子,我就算真要了,你不给吗?!”
“……”
戚白商进到湖心亭前,见到的就是气势汹汹地冲出去的云侵月。
但她此刻无暇,朝对方浅作了礼,便要错身过去。
只在错身那一刹那,云侵月声音轻如蚊蚋:“戚姑娘,他快疯了,你得拉住他。”
“……”
戚白商身影一停。
须臾后,她垂着眼缓步踏入亭下。
谢清晏正从他扔在一旁的狐裘下取出暖手炉,眉眼含笑地递向戚白商:“你怎来了。”
戚白商没有接,清凌凌地抬眸:“人是你杀的?”
谢清晏握着铜炉的修长指骨停了下。
他懒垂回睫:“复朝之后,陛下会钦点一位御史督办万家案
春鈤。我想,交你兄长督办,你该是最放心不过。”
戚白商脸色微白:“你不是为了帮我查案。”
谢清晏回身,瞥她:“什么?”
戚白商问:“你早有图谋,就像安家,你本就想除掉宋家,是么。”
“……”
“你还要再杀多少人?”
“……”
亭下死寂,风雪息声。
许久后,谢清晏低低抑着的长睫微颤了下,终于轻声笑了:“原来你是来问罪的。”
“我不是!”
戚白商恼声,上前一步。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要回过身背对她的谢清晏拎住半敞开的衣领,一把拽正回来。
“我不救他们,我救的是你。”
她对着他漆黑幽暗的眼眸,颤声道:“谢清晏,不克制的仇恨和无止尽的杀戮只会将人的心魂都撕碎。”
谢清晏垂睨着她,唇角轻弯:“那看来,我早已粉身碎骨了。”
“……可是,是你要我救你的。”
明明这个人近在咫尺,她还攥着他的衣袍,可戚白商却觉着她仿佛要拉不住他了。
戚白商几乎要被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攥得窒息,心口钝痛,“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已经答应了。我是你的医者,我就会对你负责。即便你放弃了自己,我也绝不会放弃你。”
谢清晏眼眸一颤,却仍是抑在那沉寂的一线下:“你要如何负责、你又能如何?”
“就算你真的已经粉身碎骨了……”
戚白商捏紧他的衣襟,像是在许下不可违背的誓诺。
“不管碎作多少片,我会找到它们,我会将你拼起来。”
她攥得指尖都疼,却抵不过那人低低望下来的眼眸。
在他近乎冰冷、绝望而自弃的眼神下,她心口间,那种惊惧与钝痛像是终于从冰封的麻木之下复苏。
戚白商低低靠上了她攥着他衣襟的手,栗然的睫间压下湿潮。
“谢清晏,算我求你,不要让自己摔进那座深渊。”
第74章游猎在他二人之间选一个。
那日戚白商在琅园待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盯着谢清晏将她煎好的养神汤药喝干净了,倚在榻内合上眼,她这才稍安下心神。
那张焦尾古琴置于屏风前,戚白商抚弄了小半个时辰,见那人似于昏昧中沉沉睡去,她方拨停琴弦,起身来。
出了海河楼的阁门,沿着栏杆过湖而下,戚白商瞥见董其伤站得极远。
他抱刀在怀,难得面上也能看出几分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