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妃颤不成声。
宋氏僵着的肩背蓦地松了下来,顷刻间,她已是满身大汗,此刻俨然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她惨白着脸色,对眼前作礼而不识的云侵月强撑出笑:“谬赞了,何来大义,我只是不想大家伤了和气……”
“哪里是谬赞?”
折扇一定,起了身的云侵月夸赞未停:“王妃失言,是她将凌永安受惩的仇记在了戚家,才对着戚大姑娘这般刻薄,恶语相向——如此恃强凌弱,都不见戚夫人出来拦阻,偏见谢公为戚家不平后,戚夫人却是站出来一番仗义执言!”
云侵月竖起拇指,巡视众人:“了不得,戚夫人这等大公无私,对外人比对自家姑娘宽仁,实属上京高门典范!”
“……!”
这番话像是无声扇上来的一巴掌,宋氏煞白的脸色顷刻就涨得通红。
她惊怒地看向云侵月:“你休得胡言,我——”
“胡言?哦,也是,我怎么忘了?”
云侵月冷淡了笑,瞥向宋氏,“戚家大姑娘并非戚夫人所出,在戚府也最不受大夫人待见——如此任人贬损,自是不心疼了。”
宋氏倚仗宋家,高傲惯了,何曾被一个小辈如此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她听得气急败坏,偏反驳不能,扶着心口怒声:“哪来的狂妄小辈,此地也容得你说话吗?!”
“嘶,”云侵月假意受惊退后,轻拢折扇,似是不解,“我才疏学浅,实是不知,以长辈之名威压晚辈,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戚夫人方才骂的——恃强凌弱啊?”
“你…!!”
宋氏气得半死,眼见着快厥过去了,旁人却不在意。
——自安家倒台后,宋家在上京外戚里一家独大,族内不乏目中无人逞凶斗狠之辈,叫好些人敢怒不敢言。
椿?日?
这会见宋氏吃瘪,不少人反而觉着快意,只听席间隐隐响起成片的嗤笑声。
这一笑里,宋氏更怒火攻心,身形都站不稳地晃了晃。
“母亲…”
戚婉儿慌忙上前,和婆子一道搀扶住了宋氏。
她顿了顿,眼神里压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看向云侵月:“我母亲与平阳王妃交好,今日出言确有失偏颇,云公子…巧言善辩,深入肯綮,婉儿代母亲受教了。”
“……”
“巧言善辩”的云侵月一哽。
可惜,戚婉儿没再多言,说罢就扶着丢尽脸面的宋氏称病退了席,背影匆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云侵月心里哀叹了声,顺便亲切“问候”了谢清晏一通,这才转身。
戚白商与他对上视线,低折膝道:“谢过云公子。”
“谢我做什么,我谢你还差不多。”
云侵月压低嗓音,“要不是你拦着,谢琰之那一剑怕是得让今日的烧尾宴见了血!那可真就是捅出来天大的娄子了……宋家满门猴精,怎么就出了你家主母这样没脑子又不识时务的主儿啊?”
戚白商抿唇,心绪微杂。
她确实也不曾料到,宋氏竟然恨她恨到了要将入府前的“丑事”公之于众的地步。
“大姑娘也不必忧心,此事有谢……咳,有我为大姑娘筹谋。”
戚白商回神,似有不解地打量云侵月:“我与云公子并不熟识,云公子为何要为我筹谋?”
“这个,”云侵月眨了眨眼,“纵使不看婉儿与谢琰之的面,结交一位盖得过太医院之首的医仙,总是对我的小命有好处的?”
这话里信息驳杂,戚白商一时有些怔然:“如此,白商便先谢过云公子了。”
“客气什么,”云侵月望了眼堂后,又道,“我得先去灭火了——为了某些人的性命着想,戚姑娘今日就早些回府吧。”
“?”
戚白商被他说得莫名。
可惜云侵月不肯点透,说完就一拱手,急匆匆走了。
“大姑娘。”
戚世隐身旁的书童衔墨再次入了席,伏身低头道:“长公子的车驾在前门等您,有要事相商,请您移步。”
戚白商垂眸,余光一扫。
满堂惴惴不安,心有余悸。
长公主府今日的烧尾宴,怕是长不了了。
“…好,走罢。”
“……”
戚世隐的马车去而复返,就停在了长公主府的正门前斜道旁。
将戚白商接入马车内,衔墨立刻利落地收起了踏凳,驾车离开。
车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