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愣着神,想了一圈无果,看向了燕云楼掌柜的。
兆南本便远不及江南富庶,多虫蚁走兽,阴湿潮热,达官贵人们最不爱来此地。而蕲州等地经了灾荒,流民生乱,如今就更是满目疮痍。
燕云楼已然是蕲州最繁华之地,但显然,这位公子是不太放在眼里。
掌柜眼珠急转了好几圈,忽想到什么,躬身附耳:“大人,让他去您府上暂用一晚,腾个贵客阁楼给他作新房,不就是了?”
“这怎么——”
陈恒刚要发怒,就瞥见掌柜的给他比划的亏空数字。
他咬牙,强笑:“行!必须行!”
“嗯?行什么?”年轻公子不解问。
陈恒扭过身去,哈哈大笑:“董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便去我府上暂住一夜——婚宴嘛,定是给弟妹…额,十八弟妹,办得隆重兴盛,叫整个蕲州、不,叫整个兆南都知晓此事!如何!”
“陈大人竟如此慷慨,”年轻公子微微俯身,含笑折腰,“那便依大人所言,明日婚宴,定奉大人为我夫妻二人座上之宾。”
“明日?”陈恒一愣。
年轻公子微皱眉:“不方便么。”
“哦,方便,只是婚亲大事……”
陈恒说到一半,想起这等大事,对面年轻人已经办过十七回了。
他抽着嘴角,强笑:“既如此,我今日回府便安排宴席。”
“不敢劳烦大人出资。”
年轻公子直起身,垂手轻叩长案。
屏风后流苏珠帘掀起,由两名壮汉吃力才抬上来的一只硕大箱子便砰然落地。
谢清晏拿起金樽,眼神一垂,示下。
那两人会意打开。
“砰——”
陈恒失态地将酒杯砸在桌上,虎目圆瞪,死死盯着那满满一箱璀璨的金银珠宝。
“这,这些是,是……”
“婚宴筹办之资,若有余下,且先作投效大人之定金。”
“…………”
陈恒粗喘了口气,很是努力地把自己的眼神从那一整箱华光里撕出来。
他眼神激动地看向身旁年轻公子:
“放心吧!贤弟!”
谢清晏闲散拈着金樽的指骨停顿,原本漫不经心外落向珠帘后那一角鹅黄裙角的眼神也收了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勾唇,轻抬金樽。
“那便,谢过陈兄。”
陈恒一仰脖,将酒饮尽,只差上去勾肩搭背了:“贤弟明日迎娶的那位美娇娘,村居何处?我让我的府兵去,亲自为你迎回来!”
“山野村落,难寻得很。”
年轻公子略作思索,“似乎是叫大,大山村?”
陈恒被酒意和财气熏得茫然,眨了眨眼,扭头问掌柜:“蕲州有个地方叫大山
椿?日?
村吗?”
掌柜也懵,几息后,他一拍巴掌:“是大石村吧!”
“哦,原是我记错了。家中妻妾太多,实难记得清准,还请陈兄谅解,我自罚一杯。”
年轻公子垂眸,不以为意地笑了。
“确是大石村。”
——
翌日清晨,大石村。
临时借居的村中院落内,停着一驾红装华裹,镶金嵌玉,纱幔流苏层层堆叠的十六抬喜轿。
而此刻,穿着加大嫁娘喜服的“新嫁娘”,正面无表情地拄着拐,被强压着嘴角的连翘扶入喜轿内。
“长公子。”
艰难忍笑的连翘弯腰进去,把同样加大了一整圈的红盖头给戚世隐盖上。
“委屈您了……噗。”
再憋不住,连翘连忙逃出喜轿,放下层层叠叠的帘子。
她跑去院外,将抬轿的人招呼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