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商却有些嗤之以鼻,拿起茶盏,浅啜了口:“谢侯昨日刚卖了我性命,钓出幕后之人,如今又来做施恩模样,是觉着我好骗么?”
像被点了痛处,谢清晏眼神微微沉下去。
“谢侯这样看我做什么,”戚白商有些不自在地放下茶盏,蹙眉,她不虞扬颈,“你做得,我说不得?”
谢清晏阖了阖眼,轻叹:“还是不解恨么。”
“什么?”
戚白商没听清。
谢清晏缓抬眸,似含了笑,清音如澧:“我方才所言,若有一字为虚,便叫我死无全尸,鬣狗分食,如何?”
“……!”
戚白商着实被这番菩萨面修罗语给惊了一下。
“至于前事,”谢清晏微垂眸,像是替她认真度量过,才道,“来日方长,这笔账,日后戚姑娘可以同我慢慢算。”
话已至此。
再追问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戚白商轻咳了声,转开脸望向窗外。心说本该是谢清晏理亏,怎么最后心虚的竟成了她了。
方才这毒誓也不像作假,莫非真是她误会了?
那为何谢清晏一日之间变化如此之大?
因为……婉儿?
戚白商正想着,悄然回望。
便见谢清晏望了两人间的案几许久后,终于动了,他袍袖拂落,指骨轻抬,便拿起案几上的茶盏盈唇饮了口。
还未放下,谢清晏就对上戚白商欲言又止的僵滞。
“怎么?”谢清晏略微挑眉。
“那个茶盏,”戚白商犹豫了下,还是实话说了,“我刚用过。”
后半句声音弱了下去。
谢清晏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弄死她吧。
“…是么。”
谢清晏眼底波澜不起,甚有笑意,只是面上却故作讶异。
他将茶盏放回,“是谢某失礼了。”
“……”
本准备道歉的戚白商一哽,心情复杂。
这位谢侯爷,和之前那位总在夜间或是林中出没的恶鬼面,当真是同一人吗?
老师从前游医天下时,倒是见过明明一人却生了两副脾性的怪病……
谢清晏不会也是吧?
这般想着,戚白商垂眸,跟着望见了自己手腕上的链子。
啧,又被骗了。
若他真是什么圣人君子,能做出这种事么。
戚白商眼皮跳了下,没表情地抬眸:“谢侯,既然说清了误会,我也领了您的好意——这锁链,可以解开了吧。”
谢清晏轻叩案几,不知从哪个暗格里取出了一把铜制钥匙。
戚白商连忙抬起手腕,往他面前送了送。
细白的左手垂着,指根那点红色小痣,在光下盈盈,像点朱似的。
谢清晏垂眸凝了它两息,忽问:“不可以多锁片刻么。”
“?”戚白商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抬头。
却见谢清晏望着她,笑了:“我喜欢看戚姑娘这般。”
戚白商:“??”
……她就说谢清晏有病吧!?-
戚家车队中多是女眷,缓车慢马地下了山来,临近上京城门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只是在入城前,车队却停了下来。
“侯爷,挡了路的是聚集在城外的流民。”策马去前面查探的人回来,在辇车外回禀。
“流民?”
戚白商意外抬眸,“上京城外,怎会有流民?”
谢清晏却不见意外,他眼底摇光沉曳,几息后,他清缓勾了唇:“兆南来的?”
下属应声:“口音像是那一片。从衣着打扮来看,多半是蕲州等地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