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抬头,对上镜中映出的“王子”的脸。
虽然为舞台而打造的妆容保留了角色本身的优雅高贵,但狭长双目与眼尾微微挑起的弧度,在黑色眼线的加深下,却透着股与王子截然不同的冷意。
尤其是修容勾勒出的鼻骨轮廓,配以薄唇,更是疏离得很。
此时,这张疏离的脸抬起,目光落在江意衡从容的面容上,语气带着防备:“如果殿下只是为了评判我的角色,那您似乎走错了地方。”
“别误会,我和那些成天品鉴艺术的评论家可没什么交集。”
江意衡放下台本,两只手朝后撑在桌子边,迎上他的目光,“他们喜欢你的表演,不是吗?”
她的目光扫过他桌上的捧花,香槟色玫瑰与蓝色绣球花将捧花包装纸撑得满当当,是热情观众为心仪演员送上的应援花束。
言均和的手指从花上拂过:“您特意来到我的私人化妆室找我,就是为了我的花?”
“当然不是。”
江意衡歪过头,“我可是看完了你一整场表演呢。”
“您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这样,我还能为您留下位置最好的贵宾席。”
言均和笑了笑,“之前邀请殿下前来观赏表演的时候,我可不记得,您有这么好的兴致。”
“所以,这就是你一再推迟与我会面的理由?”
江意衡扬起一侧唇角,目光却没什么笑意,“因为,帝国最出名的芭蕾舞男演员,是个记仇的人?”
“您想多了,这件事,不在我的掌控内。”
言均和取出浸有卸妆液的化妆棉片,对着镜子轻按眼部,“想必您能看出,这是一场很受欢迎的表演。观众反响远超预期,舞团为此临时增加了演出场次。”
江意衡想起她中场赶到时,满场座无虚席的盛况。
而那位拿着三倍票价赔偿、让出位置的观众,在离场前还一副恋恋不舍模样。
“被大众喜爱确实不错。不过我好奇,成为舞团的男首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伸出两根手指,沿着桌边敲了敲:“明知你已经做到了男舞者的翘楚,但大众永远只会更关注女首席。
“她得到的捧花永远比你多,评论家的点评也总是围绕她,这里超过七成的人都是来看她的。
“明明付出的努力不比他人少,却为他人做嫁衣,你都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至少我在做的,是我喜欢的事情。”
言均和抬眼望着镜中映出的人影,“殿下呢?”
“你当然会喜欢。在舞台上每一次跳跃,就像摆脱地心引力一样,那么多人在台下喝彩,会让你的灵魂都飘摇着原地蒸发。”
江意衡抱起双臂,“不过,做你喜欢的事情,真的能让你自由吗?”
言均和沉眉,分明是被戳中心事:“殿下是指什么?”
江意衡别过脸笑道:“这个,你该比我清楚。言总理那么希望你嫁入王室,想来,不会允许你继续发展你的芭蕾事业。”
再看着他时,她已经收起脸上笑意:“听说你的芭蕾是在留学期间学成的,那里有更适合艺术的舞台,可你却急匆匆归国发展,言总理恐怕‘功不可没’呢。
“他虽然允许你发展事业,但不允许你离开帝国边境。你应该就是因为这样,才被迫在两年前,拒绝了你梦寐以求的海外舞团吧。”
言均和正用卸妆棉拂过唇周,棉片瞬间染上陈血般的红棕,暴露出他原本淡到几乎泛青的唇色:“殿下难道是
打算,破例为我谋一条退路?”
“我当然也有我的条件。”
江意衡取出一卷文件,摆到他面前,“这份协议列举了你需要陪伴我出席的场合,你未来作为王室眷属的其他义务,也会保障你的权益。请你务必一一过目。”
言均和俯眼翻看面前这份联姻协议书,嘴角浮起不可置信的笑意。
文件不但条款详实,附赠资产也逐一列明,字里行间透着不加掩饰的阔绰。
“难怪我父亲总想着促成这桩婚事。”他抬眸,眼里带着几分揶揄,“殿下还真是个大方的人。
他微顿,又似笑非笑地问:“您现在,是打算跳过相亲步骤,直接进入官宣阶段?”
江意衡勾起唇角:“你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走那些流程。”
“真是令人感动。”
言均和垂眸片刻,指尖在纸面上按出一道浅痕,最终只是轻笑,“连我官宣的时候要穿什么,都有人替我安排好了。
江意衡缓缓踱步,鞋跟落在地上敲出不紧不慢的节奏,宛如某种鼓点。
“你会得到王室眷属应有的资源、地位以及舆论关注。作为交换,我只需要你在人前扮演好你的角色。”
“一个听话的附属品?”
“一个具有契约精神的合作伙伴。”江意衡笑着回望他,“你想要自由,而我恰好能提供这一点。”
她定了定睛,补充道:“在你完成王室义务的前提下,我不会阻止你未来继续发展你的芭蕾事业。”
“听起来是很诱人。”
言均和终于起身,与她对峙,“不过您应该清楚,身为一个舞者,我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断送事业。”
他着重道:“即便是王室需要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