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雪水融化成的小溪,在日光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仿佛一条镶嵌在草原上的宝石项链。郗月明拉紧缰绳,调转方向,奔波了大半日的马儿也顺从地放慢脚步,凑到小溪边饮水。
郗月明则伸手抚着马颈,等着后头的队伍赶上。
“嚯,刮目相看啊表妹。”
臧玉率先跟了上来:“早听说你在学骑马了,成效显著哈。曲雅可敦不愧是女中豪杰,自己厉害,教人也厉害!”
郗月明有些好奇:“你从何处听说的?”
“訾沭呗,收到你的信后绕了大半个营地来找我炫耀。嘁,我都不想说他。”
提起这个,臧玉顺手指着郗月明骑的黑马问道:“我记得他好像还送了匹马给你,就这个吗?”
郗月明摇摇头:“老马识途,跑得快往返过,我就安排它带领车队了,这是我的小白。”
“……啊?”
臧玉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明白过来“跑得快”是那匹马的名字,而表妹骑着的这匹黑鬃马,呃,叫小白。
她不由得嘀咕:“你们两夫妻,还真般配啊。”
这都取的什么怪名字?
几句闲谈的功夫,走在后面的车队也跟了上来,正在溪边休整歇脚。
臧玉跳下马,到溪边舀了一碗水递给陈玉容,随即示意一旁半死不活的宋贤妃:“给她灌下去。”
人要是死了就不好了。
宋贤妃实在太能闹腾,似乎知道大势已去,就开始耍起了泼皮,一张口就是骂骂咧咧。臧玉只好把她打晕,又把陈玉容丢过去照顾她。
陈玉容诚惶诚恐地接过水碗,按她的话照做。
臧玉笑了一下,意味不明道:“陈小姐还真是能屈能伸。”
她此前从未表露过与陈玉容是旧相识,忽然这样说,郗月明不由得侧目:“你们之前见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
臧玉一边检查车队,一边答道:“就是我之前去云郗打探消息,化名叫小玉,刚好遇见这位陈小姐,威风着呢。不让我跟她重名,赏了我一耳光。”
“……”
臧玉玩笑般地说出这事,陈玉容却听得瑟瑟发抖,连水碗里的水都撒了。
她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能转成这样。当初随手处置的一个丫鬟居然有这样的背景,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落入她的手里。
“不过嘛,我可不是吃亏的主儿,扇我的我都扇回去了。”
臧玉没再管她,已经走到了车队最前方,边说边检查马匹的肚带。她忽而蹙眉,本来还轻快的语气也满是疑惑:“奇怪,跑得快怎么忽然这么焦躁?”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悠扬而凄厉的狼嚎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
“天爷,居然是狼。”
臧玉的脸色凝重下来,立刻招呼众人聚在一起,还特意把郗月明拉到身后,随即拔剑防守。
不多时,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便显现出来,缓缓朝这边逼近。
春夏季节水草丰茂,牛羊壮实,狼群也到了繁衍后代的时候,不再像冬天那样聚成大群来围猎。臧玉粗略看了看,只是七八匹灰狼,应该不难应对。
却不想,身后的郗月明忽然大喊一声:“来人!”
臧玉吓了一跳,连忙道:“别说话,交给我。”
郗月明不为所动,再次喊了一声。
“你在喊谁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啊。”
臧玉不理解,但更没想到的是,车队后方,竟真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却不修边幅,且手中并没有拿应对的武器。只在落地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奇特的声响,似乎是哨子。
“嗷呜——”
狼群又开始嚎叫,来人竟然也跟着叫,臧玉勉强能听懂,他说的是訾陬的俚语,大概是在让狼群退下。但狼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用嚎叫的方式说话也着实少见,臧玉听得毛骨悚然:“这什么人啊?”
可令人惊讶的是,狼群竟然真的后退了几步,虽然还在龇牙咧嘴,但明显收敛了攻势。
狼群后退,男人反倒上前。他从怀中掏出一团东西丢过去,狼群竞相争抢,随后竟然慢慢散开,逐渐消失在草原上。
男人转过头,这才显现出全貌。
此人画风略显粗犷,脸上有几道疤痕,显得极为野性。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墨绿色的,跟方才那绿莹莹的狼眼如出一辙。
车队中有人惊呼:“是狼人!”
狼人?在狼窝里长大十分擅长驯狼的人?
臧玉这才反应过来,郗月明方才喊的不是来人,而是狼人。
只不过狼人也是野性大的主,虽说刚刚帮了他们,但下一刻发疯抓狂也不一定。臧玉并未松懈,继续持剑护在郗月明身前。
郗月明拍了拍她,示意不用紧张。随即道:“好久不见了。”
这话是对面前的狼人说的,她已然认出,这就是之前驯狼场的那个狼人。
狼人也慢慢地俯身,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