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人此刻处境相当,不多时,她便听到宋贤妃开口:“我已经派了人去找月儿。”
她们毕竟还有太后和皇后的名头,不说负责押送的士兵,哪怕是同为阶下囚的宫女内侍,总也有一两个能用的。
宋贤妃道:“至于你,老实呆着便是了。”
话虽说得轻蔑,但陈玉容还是稍稍放下了心。她盘腿坐在草垛上,开始乱七八糟地想夫君什么时候能杀回去,爹爹什么时候来救自己。
还有郗月明,她什么时候会同意放了她们?
她们一路上见了许多訾陬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就连监牢里的守卫都不例外。郗月明到底是凭什么,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稳坐王后宝座?
陈玉容不知道,此时此刻,命运已然被掌握在了旁人手中,她只能等。
为了防止二人在旅途中发生病亡等意外,队伍里还是跟了四五个宫女的。眼下主子入狱,她们守在一旁也是谨小慎微,不料为首的嬷嬷额外交代,竟是要求她们想法子去寻三公主。
宫女们对訾陬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囚卒身份,出行受限,想要成事只会更难。而每次无功而返,都会受到嬷嬷的责骂。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宫女们惶恐又委屈:“可是,他们不允我们随意走动的。嬷嬷,我怕,怕还没见到三公主,就被发现了乱棍打死啊。”
嬷嬷压低声音怒骂:“找不到三公主,我们都得死!”
如今云郗的江山换了二皇子来坐,宋太后都成了阶下囚,更别提她们这些宫女们。小丫头们还指望着双方洽谈完,她们能跟着一起回云郗,嬷嬷却知道,她们只会被抛下。
故而,无需宋太后吩咐,她就对寻找三公主之事上心得很。
“再去找!装成扫地的送水的,能去多远就多远,找不到三公主,找到跟她相干的也行。”
谈话间,几个身着訾陬衣饰的姑娘,正有说有笑地经过这边。
嬷嬷刚要催促宫女们跟上去,定睛一看,忽然发觉为首的那个姑娘,好像有点眼熟。
那似乎是……是三公主身边的侍女?
嬷嬷顿时又惊又喜。
她记得这侍女,心灵手巧的,还挺会来事儿。只可惜出身不显,要不然也不会被选作陪嫁,随着和亲公主来这么远的番邦了。只是一朝世殊事异,三公主得了宠爱稳坐王后宝座,这侍女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外族混得风生水起。
“你们慢点走,别摔了。”
雁儿捧着一个锦盒,边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其他女孩:“这是要送去给可敦的,可得小心点。”
“知道啦雁儿姐姐,你先看好你脚下!”
几人言笑晏晏,闲谈着手中的礼物,由衷感叹:“汗王与可敦真是恩爱啊。”
王城里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最先送到可敦那里。知道可敦身子弱,汗王还特意请了中原的名厨,日常饮食都加了珍贵药材温补着。眼下三十六部纳的岁贡,清点完毕后,也是第一时间挑了最好的,由雁儿领着她们给可敦送去。
当然了,可敦长得好看,待她们也极好,她们也乐得瞧见汗王与可敦恩爱和睦,最好能早点为訾陬添一位王储!
几人簇拥着往回走,不成想走到一个转角处,雁儿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住:“姑娘?”
“啊——”
雁儿心思全在手中的锦盒上,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嬷嬷手忙脚乱地帮她扶稳锦盒,惨白着脸赔笑道:“老婆子猛地见到故乡的人,一时激动失了分寸,雁儿姑娘不要见怪。”
雁儿没空理她,赶紧打开锦盒,见里面的东西没有磕碰,这才松了口气。
她这才抬眸,气势摆明了是要找人算账。眼睛里几乎明晃晃地写着:你敢冲撞我?你完了。
嬷嬷咽了口唾沫,虽然惧怕,却也知道,这份威风的背后,正是能救她们的权力。
她连连告罪:“该打该打!我这老婆子一时疏忽,竟然差点弄坏了送给月明公主的东西,惹公主伤心真是罪过。”
听她喊得这么亲昵,雁儿眯了眯眼:“你是?”
訾陬中人鲜少喊可敦为公主的,更遑论是这么亲近的称呼。
果不其然,对面的老妪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当年重华宫中,老婆子随贤妃娘娘送三公主上花轿,有幸在随行女眷中见过雁儿姑娘。”
“宋贤妃身边的嬷嬷啊。”雁儿有些想起来了,“你是刘嬷嬷?”
“唉正是,正是。”
早就听说宋贤妃一朝失势,被郗言衡送来了訾陬。没成想人这么快就来了,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
找自己,真正目的还不是可敦?
雁儿把手中的锦盒交付给同伴,双手环胸,听这刘嬷嬷言辞恳切地叙起旧来:“三公主自小,也是老婆子我看着长大的。多么玉雪可爱的人呐,又温柔又听话,谁成想后来遇到那种形势,千里迢迢地嫁这么远啊!”
“不瞒姑娘,送公主走后,太后娘娘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总觉得对不起她,想什么时候再看看她。这生恩养恩都是恩,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哪会不心疼呢。”
刘嬷嬷装模做样地擦了擦眼睛:“好在公主在这儿一切安好,眼下这情况歪打正着,竟也有了再见面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雁儿:“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传句话,公主她,说不定想见见太后呢。”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脸上了。
雁儿翻了个白眼:“是宋贤妃让你来的吧?”
“欸,太后娘娘是提了,十分想念公主……”
“她现在在哪儿?”
“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