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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第20页)

半披着衣衫的楚见棠倚在廊柱边,唇边勾着抹戏谑的弧度,自肩头滑落的衣襟被曲起的左臂支起一抹额外的弧度,并拢的指缝中夹着的,恰是楚梨白日写下的那张纸条。

他眸色轻移,似笑非笑道:“要酒?”

看着楚见棠脚边放着的两个比之前那个几乎大了一倍的酒坛,楚梨默默咽了口气:“我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想喝酒了。”

那可是两坛!

她的确是想制造个见他的机会,但上次醉酒的教训历历在目,她实在是没打算再把自己搭进去……

“哦?”楚见棠挑眉,捻着纸条的手指一转,带着些许遗憾道,“我还以为,仙灵大人深夜未眠,是思及美酒,等不及想要看看我有没有送到呢。”

楚梨扯着笑:“只是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

“正巧,我也睡不着,不若我二人进殿长谈一番?”楚见棠说着,毫不客气地朝殿门走来。

想到被她胡乱堆在殿内的那些用来腾空并盛放酒液的容器,楚梨条件反射地朝外迈出一步,随即将殿门重重在身后关上。

“仔细想想,今晚这样好的夜色,不如换做月下长谈,岂不是更惬意些?”她挡在楚见棠面前,面色真诚道。

楚见棠目光扫过她的面容,微微挑眉。

连门缝也遮得严严实实,确保楚见棠完全看不见殿内的任何景象,楚梨咳了声,面容肃穆地执起他的手腕:“楚兄,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举杯对月,敬你我的知己相交之情!”

她总是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说出令人在意的话。

说着就要先饮,楚见棠瞬移上前拦住她:“为何饮酒?”

楚梨白日同姐妹们游戏,已醉了些许,任由他搀扶着坐下:“想喝就喝,不可以吗?”

“此酒性烈。”

“怂包,你不喝就我喝。”

作为元虚道骨唯一的继承人,楚寂尘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每日,每月,每年,寒暑朝暮,从未改变过丝毫。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随心随性的模样同那名唤“梨梨”的少女仿佛,楚见棠不觉带了一丝纵容:“我喝,你休要再饮。”

酒香浓郁,不比花香醉人。

楚梨趴在石桌边看他浅斟低酌,心中暗笑:这家伙,连喝酒都是循规蹈矩的呆样。

酒后吐真言未必,但加了寻常阁特制的秘药,一定能套出他的话来。

“道君觉得我新编的舞好看吗?”

“嗯。”

楚梨眉梢微挑:“可万一有人跳得胜过我,把我比下去了呢?”

楚见棠沉思片刻,如实道:“不会。”

进入决赛的五人中,单论舞艺,的确没有人胜过她。

从前,楚梨总想要万人的掌声,如今虽然只得到一个人的信任,竟也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

细思来,楚见棠好像从未否定过她。

酒坛渐空,圆亭外却落下点点细雨,半透明的线帘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楚梨故意喊了声冷,旋即便被楚见棠拥入怀中。

她坐在男人膝头,倚着那无味无尘的胸膛,将最后一杯酒举至他唇边:“楚道君到底醉了没有?”

事实上,楚见棠的酒量并不好,只是从不上脸罢了。

日夜执念的人近在咫尺,若是情丝未断,定要诉尽衷肠。可眼下,他除了握紧那白玉般的细腕,再不知应当如何。

楚梨死后,他便患了心疾,酒后尤甚。

两百年来,这痛意时而绵密如针刺,时而若沉重若斧凿。起初,他将之归因于失信于人的愧悔,后来只当是道心有瑕的罪罚,可如今,只是与她对视,竟也会觉得痛。

虽不知缘由,但楚梨已同他生分数日,今夜为何又突然亲近起来?是利用,还是心虚?

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软声嗔怪道:“楚道君又弄疼我了。”

黑夜丝毫不影响他视物,连酒盏边沿残留的胭脂痕都看得一清二楚。裙衫轻薄艳若桃李,一颦一笑都像幻梦里引人堕落的鬼魅。

楚见棠接过银杯,将余酒急急饮下——这一次,她想对他用釉里青还是釉里红?

楚梨用梨袖替他擦拭净唇角酒液,莫名追忆起来:“三年前我刚化形时,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半残废。阁里人都说我擅舞,其实不过是为求生一点点逼出来的。”

“不过我可能的确有些天赋,道术法诀记不住,但只需跟一遍舞谱便能背下十之八九。”她歪过头冲他笑,却掩盖不住眼底的落寞,“道君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吸取精气的吗?”

楚见棠劝慰道:“不想说也无妨。”

楚梨摇摇头,铁了心今夜要同他见个分晓,继续道:“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某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想碰我,反倒栽了跟头,好在阁主力保,我才免受牢狱之灾。”

她仰头望他:“道君会觉得我脏吗?”

花香沁鼻,楚见棠只觉得心口愈疼,再次攥住她的手:“不会。”

楚梨又问:“若我当真杀了人,道君会对我冷落吗?”

他启唇,仍道:“不会。”

“少用假话哄我。”

“真的。”不知是不是新镇魂珠发挥了作用,楚梨今夜的梦分外清明,也是一个轻寒漠漠的二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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