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离微微睁着眼,细细感受怀里人的喘息。
昨夜里她又咳嗽了,好像难捱,咳得两滴泪落在他臂弯间,他不置一词,等她开口求他倒水。
哪知她心如槁木,干涸不求雨。
搂了一夜,二人都知对方半梦半醒,近乎没睡,却没人出声,没人挣扎,没人怜施任何反应。
楼下传来轻微声响,是晚灵水央端着盥洗来等着伺候。
翟离坐了起来,将影儿搂进怀里,抱起她,对着楼下吩咐,让她们出去。
关门声传至楼上,翟离打横抱着她下楼,与她一起沉进泡池里。
温热的泉水让影儿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她整个人恨不得缩进翟离怀里,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拼了全力往他怀里钻。
他笑着轻抚她的后背,心里猜测着她的讨好能维持多久。
他垂目看她的发顶,舀水浇上,淡淡说:“我帮你洗,嗯?”
他将影儿翻过去,背靠他的胸膛,坐在他的身上,去过银勺,挤了掺加香料的皂荚于内,点了些水,指尖轻搅揉出泡来,轻轻倒在影儿的发丝上。
指腹插进她的发间,轻揉画圈,温和的不可思议。
他的手那么温柔,与昨日大相径庭。
好似每一根发丝都被他悉心洗净,他舀水冲洗,就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精美瓷器一般,恨不得化了全身的柔情,去呵护。
讽刺至极。
洗净的发被他盘起,用一根发簪定住,露出滑腻酥白的身子,她的后背,满是伤痕,尽管愈合,却仍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他目光里包含深意,盯了许久,指背逐一划过,心里倒是不甚有波澜,也是奇怪,如今看她伤痕累累,倒是心里平静起来,没了过往的心烦意乱。
他惨惨一笑,心道当真互相摧毁,不留余地。
洗透的身子被他牵出水,用了巾帛擦干,他把影儿按进怀里,柔声问她:“想吃什么?”
影儿微微摇头,不想说话。
他掌揉她后脑的发丝,再度开口:“昨儿没睡好,我抱你上楼,再睡会儿,嗯?”
影儿有些嘶哑地开口:“我自己会走,把衣裳给我,我想自己躺一会儿。”
他笑,“你不出去,不用再穿衣裳了,窗都封死了,也不必担心有人看见。”
影儿身子僵了僵,终是在他怀里松了劲儿,闭着眼,裹着楚楚可怜说:“长卿,你说过我可以放心享受你给的自由。”
“我是说过,可我后悔了,影儿,还不习惯我的反复无常吗?”
影儿不说话,轻轻抬手想要推开他,他倒是许了她此番的尝试,松了手,看她步步后退,转了身,往楼上走。
他上楼时,便瞧见她雪白的身子压在钴蓝的衾被上,后背对他,玲珑的曲线尽展在他的黑瞳里。
他上前坐在床边,指背从她肩侧,滑至腰侧,定在臀边。
“影儿,想出去?”
影儿不说话,微微睁开眼,听他又说:“还记得上次把你锁在曲水,你是怎么出去的吗?”
影儿顺着他的话回想,淡淡一笑,“是我乖顺,还是你下足了药。”
翟离捏住她的肩,俯身道:“均是,这一次仍是。”
他笃定影儿会想出去,她只有出去,才有契机去与他对抗。
果不其然,影儿听后默不作声,在心里盘算着。
没过多久,她便转过身子面对他,冲他一笑,柔臂伸着,向他索抱。
他笑着去抱她,拥她入怀,心满意足。
他不想告诉她,她的交杯酒里,下了药。所以就算她不再喝晚灵熬得那药方,也无所谓。
毁她身子,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余生不长。
死在对方怀里,是他的最终目的。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
乖顺这件事,影儿自是信手拈来,她几乎不用刻意去调整,就知道如何拿捏翟离的心门,至于能忍多久,自是要看她心意有多坚决。
此番被锁曲水,翟离不许她穿衣,不许她见光。
她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和他黏在一起,曲意逢迎,为的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翟离眼眸里装着不以为意,他一目了然,却不动声色,沉迷般的享受着她的乖巧与娇软。
整座曲水,若是不点灯,便是昏昏暗暗,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黯淡无光的一座楼,各怀鬼胎的两个人。
这昏昏暗暗的屋子倒是配得上那阴暗潮湿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想的是她如此听话,真是能锁多久,便锁多久,等到她忍无可忍爆发时,再考虑放她出去,给她些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