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疤面都统像心里有事,将他拉至一旁,“兄弟。”
霈忠听这个称呼一愣,旋即转了肃态,“你说。”
“讲到女人……”
那疤面都统把调戏尤五娘的事一说,“这事态我是有些瞧出来了,指着靳王这气度,都统兴许也把宝押你们这儿了。我也不是怕那荀衡,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地道,心里不自在,只碰了下手,没做别的。”
王爷和戴都统从孤山回来,是申时初。
一回帐就召邢昭议事。
听闻戴都统表态不参与此事,对于他们来说,已是极好的消息。那疤面都统促合了戴都统,命人把南都的沙盘蘸了一遍水给悄悄地抬了过来,霈忠送往迎来之间,打听到不少胡卿言的消息,尤其是有了王妃的消息,兴奋地跑向大帐。
霈忠一掀帐门,愣住了——
王爷孑立案后,荀衡和邢昭在案侧。
刑昭手执长剑,正在同王爷演论兵势。
他原先也是军伍出身,打过仗,却没正儿八经领过兵,是入了大都督府,才归于王爷麾下,王爷荷宇内重名,竟得亲近,后又与邢昭相熟,于行辕论政,于坊肆煮酒,几乎快忘了——
二人皆是马背上的出身。
王爷手里把着一根长杆,抬目。
霈忠适才的兴奋劲消下去了大半,才反应到,胡卿言找南都的人给王妃寻了仆婢,又安排在了琼妃宫里,这两桩事临到跟前,当着众人,择哪一件都不好启口,脸上又是急于开口的表情,于是脑筋一转,另寻由头:
“打听到,胡卿言这小子,把城里的‘坎子’都招揽了,也就是戏园子的看门人,最能招眼,布在四处给他们听动静。”
靳则聿朝他微点头,便抬手一指案侧,示意邢昭继续说下去。
“废殿正阳门下正对的是南岗,正阳门外就是护城秦河,原本依河而设,城墙中段有包凹之势,废帝当年是从此门欲突出去被我们堵住,故陛下旨意重阔城墙,于正阳门外十里正南设甲岗门,使如今左右段城墙呈以最南为凸势,”邢昭剑指最南面,又移上指着一段从西蜿蜒而至南的一条长河,“故原本的秦河在这儿,扩出的十里使得南面的七道门城堞皆未缮,胡卿言也就是看准了可以分道自旁口而出,又揣度南都形式,才敢住营于南都。”
邢昭指着东侧第二道门:“此门若从正阳而出到高桥,需过护城河,故我以为胡卿言只会走甲岗和高桥二门。”
“不对。”
王爷一改平日里温沉的做派,直接否定道,
“你只注意到河流走势,未注意到季节。”
王爷看了一眼邢昭:
“现如今是枯水季节,秦河延至高桥,已是投鞭可断,不能倚做屏障。”
邢昭面上仍是沉稳,只是两耳透红。
他注意到靳则聿手里的推杆过了一处渠门。
他稍压心绪,便将佩剑移指着东南面另五道城门,
“那就要在这里都布置兵力,均用兵力,我们不到四万兵力,他胡卿言手底下两万,他善用纵向布兵,两翼阔展,利用城叠未缮,集中向南撕开一道口子,就能出去。”
荀衡背手看了沙盘一会,道:
“城中百姓同废殿并无分界,万一胡卿言反其道而行之,向北以掠百姓为屏障,我们如何办?”
“不会。”
邢昭答道。
“哦?你对胡卿言如此肯定?”
邢昭抬眼,他二人虽都是王爷亲信,但态度却是不即不离,淡道:
“不,他手底下的禁军曾也是我的兵,我只信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
荀衡一笑,指画了废殿,却转望向邢昭:
“那敢问将军,那为何不同在北地围合卞虎臣一样,乘夜进兵,就在这里围了他们。”
邢昭今日似有些犹疑:
“锁其势聚歼于废殿,我也曾想过,只是一来都是我朝精锐,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再有…
…”
说到这里,望了靳则聿一眼:
“王妃在其手中,我怕他们拿王妃做挟……故而想引他往南走,队伍绵延,我们或能乘乱救得王妃。”
荀衡的眼光也抬过去。
靳则聿垂目,神色不动——
他们自然明白,靳则聿不愿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流露感情。
霈忠听他们各人思辨极快,无从插言,只此时一静,脱口道:
“我觉得胡卿言不会对王妃下手。”
荀衡与邢昭此时都望向了他,王爷收拢掌中握杆,也递来一个眼神。
“啊……是这样,”
霈忠为王爷这一眼所摄,也未来得及打一阵腹稿,忙接:“我……在京时,胡卿言之所以没对我动刑,是因着王妃求过他……”
“这话在座的已经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