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几声指骨响,让言子邑的眼光不自主地滑落。
原来他回落身侧的手一直紧攥。
是肉眼可见的颤抖。
言子邑并未闭眼。
她也不抗拒看着这记巴掌落到她的脸上。
就像抽血的时候,她更习惯看着针筒扎进血管,让势必而来的痛楚更明确。
胡卿言却难得显得有些迟缓。
顺着她的目光侧垂脖颈,看了自己的手一会儿。
五指在他身侧渐渐悬落微垂,仿佛适才没有捏紧过。
风一过,绰绰月影打在院中的墙上,在夜中微起纹浪,因为长期没有人打理,是爬山虎肆意蔓延,积满了院墙。
她的神经同时也被风抚了下,言子邑下意识抬手到自己有些麻木了的胸前。
却勾到了他的指骨,铁钳一样。
她覆着他的五指,稍用力试图将它挪开。
他的手指岿然不动,倒像是自己抓着他的手按在那里。
他的目光因为这个动作又抬起来。
夜色中双目再次相交,言子邑不由皱眉,干脆把手又落下来。
胡卿言渐渐释力,看着从指缝中的鼓起随着纵开的五指软和下去。
他退开一步,她仍旧在阶上,像有些俯视着他。
眼前是她平端的双肩,挺立的脖颈和随着呼吸自然起伏的前胸,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无遮无挡,像一种月蓝布料的色泽。
像一种景。
胡卿言此时才在院中仰头。
恰巧是一轮圆月。
“穿好。”
胡卿言背手在身后的同时,双唇翕合——
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的提醒
——像无数的尴尬一瞬间从头顶百会穴抢着灌注进来。
繁复的衣物聚在腰间。
像思绪一样显得冗杂。
言子邑的手指有些难以指挥,显得笨拙。
胡卿言此时盯着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
像审查某种精密构件的运转一样。
没穿衣服时的“义勇”在穿衣服的过程中缩了回去。
不想和这样的目光相接,她垂头,在腰带接近缚好的时候——
听见面前的人开口:
“我猜猜,是因为,我对李通涯动刑了?”
他双唇翕合,幅度不大,但声音是清楚的。
这突兀的一句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讲的是感情。
言子邑并非不敏感。
胡卿言勾起了一抹笑,语态同那日在王府中问她“是否有些天真”相类:
“论酷厉,靳则聿的手条或许比我还要狠辣。”
“我知道。”
缓了一口气:
“但是胡帅,你猜错了。”
这是当日院里同样的答话。
胡卿言没问“为什么”。
投过来的目光却是逼着她要讲明白。
言子邑一时不知为什么,大概是衣服穿好了,重获的安全感让她有了抒发欲:
“胡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