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陵孱弱病躯被推的倒伏在地,嘴角淌下暗色血迹。
那血色在惨白的病容上尤为刺目,令苍狼移开视线,方承陵的身后,魏珣坐在地上,他望着不远处命息已绝的妻子,怔怔发愣,不知作何感想。
这副哀戚悲绝的作态只让苍狼觉得恶心。他恢复人形,伸手掐住魏珣脖子,将人提举到跟前。
“你这样的懦夫,凭什么活着。”
魏珣眼神涣散,不做挣扎,听到苍狼的质问,只痴痴地笑起来。
“你根本配不上姐姐。”
魏珣笑意渐无,只睁着空洞双目,哑声道:“杀了我吧。”
方承陵的声音响起:“放了他。”
背后似有剑声铮鸣,冷光闪过,苍狼只觉得手背一痛,现出一道血痕。
黑色长剑剑尖垂地,上面淌着几颗血珠。
方承陵手腕翻动,剑尖对准了自己,道:“我用这具身体替他。”
“他自己都不想活。”苍狼只觉得好笑,便扯起嘴角,却只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方承陵,为什么?”
魏珣是他的好友,难道自己就不是了吗?
“那是我的姐姐啊。”
魏珣做了这般不可饶恕的事,可为何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弃自己。只因为自己是妖吗?
“我视你为挚友,为了你的身体四处求药续命,你就是这般糟践我的心意吗?”
方承陵哑然无声,拖着病体残躯与他僵持。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纷乱脚步声。
苍狼警惕地望去,原来是他现出了妖身后,皇城守卫终于反应过来,正朝着这边赶来。
拜谢道期所赐,诛妖盛势之下,人界士兵丢下长矛兵刃,转而配备起降妖法绳。
他虽然不惧怕那些东西,但仍被刺激得杀心陡增。
他随手丢下魏珣,任由对方重重砸在冷硬的地上,运转妖法,将试图围困而来的士兵尽数掀翻。回过头,他再次看向高台之上,谢道期仍是端坐,未有出手的意图,仿佛在静等更多的变数。
这好整以暇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他,苍狼变转脚步,正打算接近谢道期,却听到身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哭泣声。
白狼之子紧闭双眼,脸颊泛着不健康的紫红,两只手胡乱晃了几下。
“咿……唔!”
苍狼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将这孱弱的孩子抱入怀中,愣愣地看了会儿。他见不惯凡人婴孩的模样,四肢绵软,瘦瘦小小的一个,仿佛稍不注意,便会将它碰伤了。他原想着等孩子出生,若是人胎,他定要躲得远远的,等到孩子能跑能跳不容易坏了,再跟姐姐学着抱抱它。
可如今,他却要用刚伤过人的、不知轻重的手去抱起这个孩子了。
它太虚弱了。若是将它丢在这儿,也许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它便再无生息了。
半晌,他如梦初醒般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小心翼翼地送入孩子的口中。
“方承陵,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不出三个月,我必回来,血洗易丘。”
下一刻,苍狼携幼子与白狼尸身消失于人前。
也许方承陵说得对,他应安置好孩子与姐姐,再与这群凡人清算血仇。只不过……在他给孩子喂下药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再也不会见到方承陵了。
那本就是他一厢情愿回妖界为方承陵寻来的续命灵药。
方承陵,就要死了。
如今,便让他死吧。
“三个月……”方承陵看着空荡荡的刑场,神色落寞。
原来凡人之力如此渺小。他自诞生起便不由己,唯一的一次机缘巧合,却还是如此。大道难求,他得以窥见一二,却无力左右半分。
“足够了。”
朔烬很快从往事旧忆中清醒过来。
他打碎眼前幻相,又将门口燃着的不知名残香碾碎,径直来到谢道期的跟前。
“当年你端坐高台看戏之时,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谢道期抬眸道:“可惜易丘少了一出大妖屠城的好戏,那也是谢某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憾事。”
朔烬:“邪魔歪道。”
引无数生灵入局,养一国怨煞,纵然是在妖界,亦是骇人听闻。
谢道期:“千年前谢某被一柄陌生长剑贯穿心脏。身死之后的数年里,我百思不解那柄剑为何而来。等到我明白时,却也不重要了。”
他嘴角勾起诡谲笑意,轻声道:“万般皆是修行道,凶剑化形能做仙门高位,我为何不能助一国倾覆,享怨煞之气以证道?”
朔烬化出尖利狼爪,骇然破开了他的胸腹。
“凭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