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颌时,颈关节出"咯"的轻响。
"你竟能看出来。"他的语调平板无波,接过断臂往肩头一按,机括咬合的声响听得男孩牙酸。"我是万里同风偶,属人偶傀儡。"他转动重新接好的左臂,五指开合间铜光流转,"正是机关术所造——就像你做的这些。"
男孩盯着自己怀里粗糙的木轮,又看看对方精密的关节,眼睛瞪得生疼。
我做的这些?我哪里会做“人”啊?
他连想都不敢想!
机关术又是什么?
男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溪水漫过脚踝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怪人黑洞洞的眼睛始终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想学么?"
最后一缕夕阳照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男孩颤抖的脚尖前。
溪水在卵石间汩汩流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男孩盯着人偶黑洞洞的眼睛,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能学么?"
"可以。"人偶的回答干脆利落,像榫头敲进卯眼。
"那"男孩咽了咽口水,脏兮兮的手指指向人偶的关节,"我也能做出像你这样的人么?"
人偶脖颈转动时出细微的"咔哒"声:"不知道。"
它抬起右手,指节间突然弹出一柄精巧的铜尺,"但其他的,可以。"
铜尺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金光。
男孩突然"扑通"跪进浅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人偶的衣摆:"师父!"
从那天起,吴家破败的院子里多了个不之客。
男孩的那位堂叔也不是个简单之辈,现男孩家来了个怪人,非但没有声张,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人偶师父不仅教男孩刨凿锯锉的手艺,更在月夜里讲述机关之道。
"机关之术,本为济世。"它冰凉的木手按在男孩顶,声音依旧平板,却莫名让人安心,"记住,再精巧的机关,若不能利民,便是废物。"
有时男孩半夜醒来,会看见师父站在月光下检修自己的关节。
那些精密的铜制部件在月色中泛着冷光,可当它转头唤男孩"该练卯榫了"时,语气又自然得就像村里教书的先生。
直到这时,男孩才会突然惊觉——正在教自己磨凿子的,根本不是活人。
这个念头总是让他握紧刻刀,学得更加卖力。
深秋的某个清晨,院里的老枣树刚落下第一片黄叶。
男孩抱着新做的自动舂米机兴冲冲跑进院子,却只看到石桌上摆着个桐木匣子。
匣子里整齐排列着十二把泛着青光的精钢刻刀,底下压着张字条:
"榫卯之道,贵在相契。"
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当年瘦弱的男孩已长成清瘦少年,指节间布满细密的刻痕。
青林村的田垄间立着他做的自动灌溉水车,溪边是他改良的连枷舂米器——这些木制机关让村里粮食收成凭空多了三成。
村民们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交口称赞。
"老吴啊,我家闺女今年十六了"常有村民搓着手凑到堂叔跟前,眼睛却瞟向院里专注打磨齿轮的少年。
清瘦少年的那位堂叔乐呵呵的假装听不懂,总是摸着后脑勺憨笑:"娃子还小,还小咧!"
转身却望着少年挺直的背影暗想:这小子是要当大机关师的料,哪能困在这山窝窝里配村姑?
少年十八岁那年,一日晨起忽然现枕边多了本靛蓝封皮的名叫《天工诡录》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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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泛黄的扉页,一行朱砂小字如血:"心性未定。此书后半慎观。"
那笔迹苍劲如刀刻,与当年木匣字条如出一辙。
"是师父!"少年心脏狂跳。
少年没有在意那行小字,当然手指颤地直接翻到后半册——霎时间,连弩机关图、地刺陷阱分解图、火药投射器构造图如毒蛇般窜入眼帘。
那些精密的杀人机关在纸上狰狞毕现,每个部件都标注着令人胆寒的效能:"三息之内贯甲十二重毒蒺藜覆盖方圆五丈"
油灯接连燃尽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