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津想,大概是没见过的东西出现了,但不觉得新奇。
类似于,哦,我看到了,然后呢?
贺云昭这种微妙中才能察觉到的神情,被曲津认为是一种泰然自若的态度,是一种不将外物放在心上的平静恬淡。
曲津道:“小友才智过人,老夫曾在御前见识过,只可惜当时事情纷杂,不能与小友多聊几句,着实可惜。”
“要不是我这不争气的孙儿,恐怕还无缘和小友一叙。”
贺云昭轻轻颔首,她抬眼温声道:“曲老客气了,当初在御前,您为晚辈说话,晚辈铭记在心,只是不好贸然前来拜访,只好托瞻兄为我传达谢意,是晚辈失礼了。”
曲津更加满意了,他捧贺云昭三分,贺云昭便捧他十分,这孩子察言观色上不容小觑啊。
再一瞧另一边插不上嘴的曲瞻,曲津心里叹口气,这个则是还需历练。
气氛一时间融洽许多,曲津有意拉近距离,展示自己对贺云昭的看重,贺云昭也投桃报李表示自己的感谢。
待到一杯酒下肚,曲津便给了曲瞻一个眼色。
曲瞻窘了一瞬,手里动作差点停下,筷子夹着一块烧肉到贺云昭碗里。
他清一清嗓子,“蒙君之恩,瞻才能得中探花,此番援手瞻必铭记于心,来日必当后报。”
贺云昭哑然失笑,竟然这么正式的表达感谢,“不必如此,只是偶然一试,还要多谢曲瞻兄愿意陪我胡闹一试。”
她尴尬的摸摸鼻子瞧了一眼端坐着的曲阁老,这才明白过来,如此正式的感谢便意味着曲阁老要曲瞻承认贺云昭对他的帮助,将此事落在实处。
她虽还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但此事与她有利,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既见了长者,如何能不考较一番。
曲阁老可是曾经任刑部尚书的,他对大晋法律的掌握远超普通的先生。
他沉思片刻便对着贺云昭道:“老夫这有个案子,倒是可以问问你,你瞧如何处理为好。”
看向曲瞻,“你也听听。”
“北府之地,曾有一案件……”
当地妇人刘氏,被黄三奸污,妇人一时间想不开投河而去,刘氏的丈夫宋二是当地大家族宋氏的族人。
宋氏要求黄家必须赔一千两银子,以抵刘氏之命。
黄家也是当地望族,非但不从,还试图买通官吏,轻判黄三。
却不料在开堂时期,黄三却被宋家人冲上来一拳打在肚子,黄三随后痛苦死去,仵作验过之后便确定为脾脏破裂。
伤人者判罚无任何异议,但问题在……
“宋家不依不饶依然要求赔钱,黄家称黄三已死,他们凭什么赔钱,两家杠上之后,刘氏和黄三的尸身均在衙门停着。”
“宋家称被□□之妇人不得入宋家祖坟,刘家称出嫁女他们不管,黄家称黄三是被打死的,应该宋家人赔钱才肯入葬。”
曲津看向两个孩子,“你们认为应当如何判?”
两人面面相觑,这实在是有些复杂。
曲瞻思索片刻后道:“我认为,宋家称被□□之女不得入祖坟实在荒谬,应说刘氏为贞洁之女,令黄家领会黄三尸体两家丧葬费相抵,不需再给。”
曲瞻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完美符合大晋律例的规定。
曲津再看向贺云昭。
少年微蹙眉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着不敢说出。
“无妨,尽管说出来。”
贺云昭抬眼,她道:“刘氏受辱,宋家不愿接她入祖坟,即使令其强行埋葬,但是难保宋家不会趁机毁坏尸身或者做些什么,倒不如将刘氏安排在当地有声名的寺庙道观附近。”
“至于黄三,黄家若是不愿接收便交给宋家,黄家必然不愿子嗣尸体被毁,一定会在宋家来之前接走,另外,宋家黄家相关人等蔑视公堂,应当按律杖打!”
她冷笑一声,听的人耳朵一寒。
曲津讶异挑眉,他随即笑了出来,“老夫这里还有个解决方法,不如你们听一听。”
贺云昭、曲瞻:“是。”
曲津道:“当时这位主官判定黄家出了十两银子用来安葬刘氏,由官府择地。”
“于是这位主官宣称找到了风水大师点穴,刘氏坟墓在黄三之上,以此平息刘氏怨气,若有不服,家人可自行寻回尸身。”
结果可想而知,宋家再不敢闹,甚至不敢路过刘氏坟墓所在的临近地方。
黄三家人也是如此,想要将坟墓迁移,但是上方可是被害的刘氏,心里也是恐惧。
一时间当地风气好转许多,赖皮流氓也不敢肆意调戏妇女。
曲津摸着胡子笑了起来,他看着贺云昭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十分满意,没错,就是要看到这样的表情。
“不会是?”
贺云昭犹豫道。
曲津畅快一笑,他砰的一声拍着桌子,“没错!当时的主官就是你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