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仪离开后,滨江茶社的雅间里只剩下周慕云一人。
周慕云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眼中浮现一抹罕见的复杂之色。
这个年轻人,太不简单了。
他原本以为,郑仪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最多是徐永康教得好,又恰巧得了王振国的赏识。
可现在他明白了——郑仪本身就是天生的政治生物。
那种对局势的敏锐判断,对分寸的精妙把握,甚至对资本既不卑不亢又若即若离的态度……这绝不是靠书本或老师能教出来的。
“二十出头啊……”
周慕云喃喃自语,摇头轻笑。
他见过太多官员,有林志远这样狂妄自大的,也有唯唯诺诺的;有贪得无厌的,也有假清高的。
但像郑仪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见。
郑仪懂得权力的本质,也看透了资本的逻辑,但他既不被权力腐蚀,也不被资本裹挟,而是清醒地站在高处,审视、权衡、选择。
这种近乎天赋的能力,甚至让周慕云感到一丝……羡慕。
他晃了晃茶盏,看着杯底的茶叶沉浮,忽然想起自己的前半生。
周家三代经商,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财富对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别人奋斗一生的终点,不过是他的起点。某种程度上,他和郑仪一样,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只不过,他继承的是财富,郑仪却似乎继承了一种洞悉人性与权力的天赋。
“有意思。”
周慕云放下茶杯,目光渐深。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的投资,或许比想象中更有价值。
郑仪未来的路,绝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特训营学员。
有些人注定会是棋子,而有些人……生来就是棋手。
走出滨江茶社,郑仪没有片刻逗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政法大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他的思绪却越发清明,与周慕云的会面是一场博弈,而接下来的拜访,则是落子。
车停在政法大学门口,郑仪熟门熟路地走向徐永康的办公室。
敲门时,他特意调整了呼吸,让自己显得从容而沉稳。
“进来。”
里面传来徐永康沙哑的声音。
推门而入,老教授正在伏案批改论文,鼻梁上架着老花镜。
见是郑仪,他摘下眼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周慕云那家伙找你聊什么了?”
徐永康果然知道。
郑仪并不意外,自己的行程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这位恩师。他坦然道:
“城南物流园的法律援助站项目,他想请老师把关。”
徐永康眯起眼睛:
“就这些?”
“还有一份新诚集团的‘政企共建’计划。”
郑仪从公文包里取出那袋资料,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我没看。”
他没说自己与周慕云的深层博弈,也没表露任何倾向,只是将决定权交到了徐永康手中。
老教授盯着那个牛皮纸袋,沉默几秒,突然笑了:
“你小子,倒是学会借力打力了。”
他太清楚郑仪的意图了,把周慕云的项目推到徐永康面前,既给了恩师一份主动权,又巧妙地将资本伸来的触手隔开了一层。
徐永康的手指轻轻敲着那份牛皮纸袋,眉头微蹙,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法律援助站确实是个好项目。”
他抬眼看向郑仪,目光犀利。
“但你确定这只是单纯的公益?”
郑仪坦然回望:
“以周慕云的为人,必然有所图。但只要能给工人提供实质帮助,资本的目的反而不重要。”
徐永康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