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八九是中了毒,只是这毒颇为蹊跷,我一时竟看不透其中门道。”
“起初我还道是杨世子终于按捺不住动了手,谁曾想……下毒手的竟是杨二郎明媒正娶的结妻子。”
“说来也怪,这些年虽未刻意打探庆平侯府内宅之事,却也听闻杨二郎夫妇琴瑟和鸣。侯夫人待这娘家侄女更是亲厚,不仅从未为难,还让她与杨沈氏共理府中庶务。这般情状,怎会闹到要取人性命的地步?”
“莫非杨二郎夫人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当了刀使?”
“荣明熙,你给我分析分析。”徐长澜轻抿茶汤,指尖摩挲着青瓷盏沿,忽将茶盏往案上一顿,竹筒倒豆子道:“更要紧的是,你又为何要如此费心地搭救杨二郎。”
“若再用那套乐善好施,慈悲心肠的说辞来搪塞我,休怪我袖手旁观,任他自生自灭。”
荣妄剑眉微挑,唇畔噙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徐长澜,你这张嘴倒是愈聒噪了。说来徐老院判当年力阻你入仕,果真是慧眼如炬。”
“方才,我与枝枝细论此事,我们都觉得杨二郎那位夫人绝非任人摆布之辈。她所求的不是儿女情长举案齐眉,图的也不是后宅方寸之地?”
“她要的,是整个庆平侯府的权柄。”
“至于为何要救杨二郎”
荣妄蓦地低笑一声,指节轻叩案几:“我既已做了捕蝉的螳螂,受不了暗处还藏着坐收渔利的黄雀?”
“我的如意算盘,岂是那么容人偷偷摸摸捣乱的。”
徐长澜瞪了荣妄一眼:“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还是在隐晦地骂他。
旋即,又道:“还枝枝……”
“方才不是还冠冕堂皇地唤她裴五姑娘吗?”
荣妄:“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你好生钻研钻研杨二郎身上的毒,万不能让他就这么利索索死了。”
徐长澜没好气道:“先用膳。”
……
成府。
竹楼。
“你”成老太爷看着成景淮,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茫然。他叱咤风云半生,见惯了风浪,头一回生出一种近乎荒谬的失语感。
“你与裴桑枝既有患难与共的情谊,又曾险些订立婚约。老夫本也有心成全这段良缘,可你……”
“可你,非但不诚心悔过,求得裴桑枝宽宥,反倒日日往你堂兄妾室院里跑!”
说到此,成老太爷猛地拍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送炭火?赠被褥?这般殷勤备至,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是哪门子道理!”
“春姨娘用得着你怜悯吗?”
“你还想不想跟裴桑枝成婚了!”
他原以为,三房虽是庶出,却难得出了个可堪造就的后起之秀。不仅才学过人,更难得的是心有圭臬,既不为利欲所惑,亦不因年少气盛而莽撞行事,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可这才过了多久,成景淮就糊涂成这样。
成景淮双唇微颤,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垂下眼帘低声道:“祖父容禀”
话未出口,先自失了三分底气。
“桑枝她亲口说从未对孙儿有过半分心思。”
成老太爷冷笑:“这便是你对裴春草嘘寒问暖的缘由?莫要让老夫后悔将你接回上京,倾尽心血培养。”
成景淮面色惨白如纸,十指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脱口而出,将登门永宁侯府时裴桑枝那番诛心之言尽数道与成老太爷知晓。
可喉头滚动间,那些话语却似千斤巨石哽在胸口。
他终是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