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砚台你用了多少年,怎么这么大。”
朱成康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他拿起一旁的布巾轻轻擦着贺景春的手,擦过指尖时,他故意蹭过贺景春的指缝,他知道这个位置是最能让人放松下来的。
朱成康指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可贺景春却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几分探究。
朱成康的一双眼睛被在雾气里瞧不真切,只声音带着几分随意,像是在拉家常,引导着贺景春开口:
“是谁送你的?”
贺景春紧绷的身子果然松了些,笑着道:
“这是师父送我的拜师礼,我当时才七岁,刚见着这块砚台时,整个人也是惊讶得不行,后来一直用着这方砚,倒也慢慢习惯了,写起大字来也痛快。”
说起齐国安,他眼底添了几分怀念,语气也软了些。
突然,贺景春的声音骤然紧,他能感觉到朱成康的指尖在他锁骨上流连,像在确认什么。
“哼。”
朱成康过了会才轻笑一声,布巾顺着他的手往上,先是慢慢擦到他的锁骨,又缓缓移到肩膀,动作忽轻忽重,一会儿像在安抚,一会儿又像在惩罚:
“我瞧着多宝阁上的器具大多是兔儿和月亮的纹样,你就这么喜欢兔子?”
贺景春没感觉到,此刻彻底放松下来,笑得乐呵呵的,眉眼间添了丝暖意:
“小时候就喜欢兔子,连衣服上的纹样都是兔儿的。师父疼我,送东西也都顺着我的心意,总想着往兔子上靠,虽说那些东西比不得圣上的赏赐,也比不得王府里的好物件,却是我记挂师父的心意罢了,瞧着那些东西便高兴。”
朱成康没再说话,嘴角勾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手里擦后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像是要把什么情绪揉进动作里,像是在泄什么,又像是只是随意为之。
贺景春只觉得后背有些疼,却没敢说什么,只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候如青和另一个女使拿着托盘进来,在隔着一道帘子处停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道:
“王爷,酒已经拿过来了,奴婢们是否要进来?”
另一个女使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只是低低的,像是在附和。
贺景春刚要出声拒绝,朱成康却摁住他的肩膀,语气平淡道:
“进来搁在小几上。”
贺景春不习惯有外人看着自己,便转过身背对着帘子对着温泉壁坐着,肩膀却仍绷着。
朱成康此刻却从后背贴了上来,让贺景春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贺景春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有些不规律,像在压抑什么。
朱成康用布巾擦着他的胸口,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肌肤,动作亲昵得让他浑身僵。
朱成康的气息喷在他耳边,热得烫人,可语气里却没半分暖意:
“别躲,她们看不见。”
如青提着托盘进来见此情景,手里的青枣盘子重重搁在小几上,出“当”的一声脆响,显是按捺不住怒气,一旁的女使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递了个眼色。
如青这才抿了抿嘴,压下心里的火气,狠狠瞪了帘内一眼,跟着女使轻悄退了出去,帘子晃动了好一会儿才停。
朱成康感受到窗外有人影,便起身拿了案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青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泛着光。
他递给贺景春一杯:
“这酒名叫欢伯,是一个故人教我酿的。她说因酒能助人欢乐,便取了这个名字。你身子弱,平日里喝的柚子酒度数低,倒能多喝些;这欢伯烈得很,你只喝半杯便好,免得伤了身子。”
贺景春不敢推辞,接过酒杯轻轻喝了半口,辛辣的酒气从喉咙滑下去,只觉得让人烧得慌,他咧着嘴哈了口气便不肯再饮,把杯子放在小几上。
不过片刻,他的脸颊很快红了,像染了胭脂。朱成康喝了几口酒,又拿起布巾继续替他擦身子:
“我替你擦干净了,再泡上一会儿逼出体内的寒气,夜里就不怕受风了。”
贺景春却觉得毛骨悚然。
他太温柔了,温柔得不像他,倒像是早有预谋,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朱成康似是察觉到他的战栗,伸手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他抓起贺景春的手,用力往自己身上的疤痕处摁,一处一处指了起来,语气平淡却带着残忍的炫耀:
“你摸摸,胸口这块刚结痂不久的,是前阵子给许大人鞭尸时留下来的,他的骨头碎片被鞭子带过来时划了我一下,流了不少血。”
朱成康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让他更清晰地感受那道疤痕,那处刚结痂的地方还泛着红,贺景春的指腹能清晰地摸到疤痕的凹凸不平,心里沉甸甸的,只静静地听着。
他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可手指却越掐越紧,疼得贺景春皱起眉。朱成康又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处移,那里的疤痕更深些:
“这是有人背叛我时,在马背上冲我的背后刺了我一刀,被我察觉到堪堪躲了过去,却还是刺到了胸口。当时血都把马鞍染透了,这一刀险些要了我的命,养了三个月才好。你摸摸,这疤还硬着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这里。”
朱成康把着他的手往下移,按在自己的腰侧,那里的疤痕细长,却又带着一点一点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划的:
“这是我小时候被罚去拉磨时弄的,腰上绑着的绳子被人沾了碎瓦片。我像个骡子拉了一夜磨,那些碎瓦片便扎了我一夜,后来烂了,第二天腰上全是血泡,差点没好全,这点点的印子,就是当时扎的。”
他最后举起贺景春的手,把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指,指尖的冻疮疤痕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