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夹了片雪鱼片在调料里沾了沾,细细嚼了起来,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上散开,不由得眯起了眼,露出几分满足的神情,吃得有滋有味。
朱成康在一旁冷眼瞧着,目光掠过他夹菜的手,见贺景春偏爱那蔬菜、豆腐与海河鲜,便是下水也吃得津津有味的,一吃到自己喜欢的便舒服得抿起嘴巴,露出两颊深深的酒窝,像藏了两汪甜水。
只是他大约是深知自己的体质,那些个性寒的海河鲜终究是不敢多碰的,尝个两三口便停了,想来那些性寒的东西也只是备着让他尝个鲜罢了。
先前朱成康小时候在边境和苏庆依一同吃饭,她总是把好的部分都留给自己,藏在袖中带来的油饼还带着她手心的温气,还会从厨营里偷藏几块肉塞给他,那时的肉香至今还记得几分。
那时他把那些肉偷偷留着,全部都分给了如松和如涛,自己实在馋得不行了便只留一两口解馋。
他后来才知晓先前给自己偷偷送饭菜的老兵卒,原是被苏庆依现的,她上报给了苏家人,朱成康被绑在一旁跪着看那老兵卒如何被一点点冻死的。
就是为了告知军营里的人不许偷偷给他加饭菜。
那老兵卒被冻死后,苏庆依便学着他的样子给自己偷偷送饭,有一次不知怎的被现了,她还被罚去清洗一大堆衣物,自己还去偷偷看她,在她的委屈开口下替她洗了所有的衣物,那双手大冷天的差点被冻废掉。
据说这法子还是苏从锦教她的,也是苏从锦让人把他的饭菜里的肉食都剔去,就连打了野兔野鸡等野味都得上交。
如今想来,倒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再看眼前这人,明明怕得要死偏要装作无动于衷,那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笑。
此刻贺景春虽瞧着战战兢兢的样子,吃起饭来却只顾着自己,半点没有要夹菜给他的意思。
朱成康一边这般想着,一边默默动了筷,夹了片雪鱼片慢慢嚼着。
朱成康也曾和齐国安一同吃过饭,他瞧着贺景春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不徐不疾的动作竟像极了齐国安,带着种温润的气度,瞧着很是舒心。
“你师父对你很好?”
朱成康端起青瓷酒杯抿了口柚子酒,酒液沾湿唇瓣后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也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只觉得这柚子酒酒液清甜,酒味有些淡口,便吩咐太监再取两坛松涛春来,冷天里的烈酒才够劲。
贺景春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愣了愣才点了点头,只低低地应了声:
“是。”
只这一个字便再无下文,显然不愿多说。
朱成康也不再追问,亭子里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只余下火锅沸腾的咕嘟声,风雪敲打屏风的簌簌声,偶尔还夹杂着碗箸碰撞的清脆声响,倒也不显得冷清。
过了一阵子,贺景春喝了几杯酒后,脸上便又有些绷不住,想起刚才那位绿衣女使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似有笑意要溢出来一般,一旁的朱成康却只是默默的只顾着吃萝卜片,也不问他笑什么。
“王爷。”
贺景春许是喝了几杯柚子酒,脸上带了几分酒意,兴致也高了,话也多了些,声音里都带着点暖融融的调子:
“我听说以前宫宴上曾有火锅用的是玫瑰露锅底,王爷吃过吗?”
朱成康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又端起酒杯抿了口,想起齐国安和他说过这人酒量不好,此刻瞧着倒有几分憨态,便也点点头,语气竟带了几分寻常:
“那是取清晨带露的重瓣红玫瑰,与陈年米酒、冰糖同蒸,滤出的玫瑰露兑入清鸡汤慢熬,再投少许干玫瑰花瓣增香,倒也清雅。”
嘴上虽这么说,他却是吃不惯那种花香甜腻的味道,几种味道掺和在一起总觉得古怪得很。
贺景春见他竟说起这些日常吃食来,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寻常,心里虽仍有些怯意,面上却乐呵起来:
“听说宫里都会配百合莲子盏和玫瑰腐乳青菜,搭配起来才好吃。”
朱成康喝了酒便不再说话,贺景春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了,一时有些尴尬。
正好锅里的肉吃完了,他便取了盘松烟炙五花,又把那碟紫苏螺肉片全倒了进去,最后再放点香菇干片和笋干老鸭肉,这也就差不多了。
紫苏螺肉片贺景春吃得不多,只动了几口,许是觉得性寒。朱成康看了一眼锅底,便把剩下的螺肉都夹到自己碗里慢慢吃了,倒也不嫌弃。
过了一会儿,亭外传来动静,原是那位穿绿裙的女使向二人的方向过来,却被守在小道处的太监拦住了,其中一位太监便进来通传:
“两位主子,如青姑娘得了空,是否要让她来服侍二位用饭?”
贺景春忍不住又要笑,肩膀都微微颤了颤,他偷偷抬眼瞟了朱成康一下想看看他的反应,偏巧朱成康正好也看到他笑,那笑意便僵在了脸上,像被冻住了一般,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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