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已入我瓮中矣”
他一边抵抗恶犬,一边开口询问:“武姑娘可能站起?”
一旁呆的武青婴被张无忌一唤,醒转过来,感受着身上极度的疲乏与疼痛,她正欲摇头。
却又蓦地想到这恩公仍在为了自己孤军奋战,如何不能拖了后腿,于是忍住浑身痛楚,强撑起身子,晃晃悠悠的站起,道:“恩公,待我来帮你”话刚说出,她便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幸好张无忌早有预料,向她身旁一靠,使出一招基础的“武当长拳”,勾手一揽,将武青婴抱入怀中,又右手一翻,使出自己父亲在木筏传授的“七星手”,将飞扑来的恶犬击退。
本来张无忌应付群犬绰绰有余,但现在需的腾出一只手来照看武青婴,只用一只手对敌,难免露出破绽,于是被恶犬在身上各处划出道道血痕,大腿与腰间被咬的皮开肉绽。
张无忌闷哼一声,使出在武当学的浑身解数,才堪堪护住要害,不至于葬身犬口。
他斜瞄一眼侧旁的卫壁,看见他也抱着朱九真,被围攻的十分狼狈。
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我被咬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苦肉计,这卫壁却要被白咬了”张无忌又苦苦撑了约莫一刻钟。
蓦地里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孽畜!”霎时间蓝影晃动,有人自旁窜到,举手一掌劈死了一头狂犬。
看到此景,张无忌心中一喜:“总算来了”只见男子倏忽几步,将周遭的狂犬清理干净。
卫璧犹如泄了口气般,向后倒退几步,眼见便要坐倒在地,那身穿蓝袍之人身法快极,纵过去在他肩后一扶,卫璧这才立定。
萎靡的朱九真,抬头叫道:“爹!”
虚脱的武青婴,提声叫道:“朱伯父!”
卫璧喘了口气,道:“舅舅!”
这人正是朱九真之父朱长龄。
这狂犬吠叫之声,穿透数重院落,朱长龄闻声匆匆赶到,见到群犬在围攻他们几人。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待见卫璧即将支撑不住,这才出手击毙狂犬。
朱九真见父亲到来,不由得泪眼婆娑,从卫壁的怀中挣脱开来,扑到了朱长龄怀里,带着哭腔的开口:“吓死女儿了”
朱长龄横眼瞪着女儿和卫武二人,满脸怒火,突然反手拍的一掌,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大声喝道:“好,好!朱家的子孙越来越长进了。我生了这样的乖女儿,将来还有脸去见祖宗于地下么?”
朱九真自幼即得父母宠爱,连较重的呵责也没一句,今日在人前竟被父亲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一时眼前天旋地转,不知所云,隔了一会,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朱长龄喝道:“住声,不许哭!”声音中充满威严,声音之响,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朱九真心下害怕,当即住声。
朱长龄道:“我朱家世代相传,以侠义自命,你高祖子柳公辅佐一灯大师,在大理国官居宰相,后来助守襄阳,名扬天下,那是何等的英雄?那知子孙不肖,到了我朱长龄手里,竟会有这样的女儿,调教出这般吃人弑主的狂犬,害死狗仆,又差点害死你哥哥妹妹和亲仆,闯下天大的祸事来!”朱九真噙着泪,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儿,丝毫不敢言语。
朱长龄又看向卫壁,满脸痛惜与后怕的道:“在九真与青婴同陷险境时,卫儿,你居然只顾与你表妹的私情,竟然置青儿的安危于不顾,当真是大大的不该!此事因真儿而起,纵使她身死,也是活该,但若青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跟武兄交代。以后你且不可如此,明白了么?!”卫壁闻言,自知难以与武师妹交代,不由得羞愧的低下头。
张无忌浑身剧痛,几欲晕倒,咬紧牙齿拼命支撑,才勉强站立,心中却仍明白,听了朱长龄这番言语,好生佩服,暗想:“是非分明,这朱长龄竟是个真正的侠义中人。”只见朱长龄气得面皮焦黄,全身颤,不住地呼呼喘气,卫璧,朱九真眼望地下,不敢和他目光相对。
此时朱长龄方才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张无忌的手道:“这位小兄弟,多亏你冒死相救青儿,不然我可真不知如何与武兄见面了。你脚不成章法,却凭一股刚勇之气,拼死抵抗,当真令人相敬。”朱长龄又问起张无忌何以来到庄中,怎地身穿童仆衣衫。
张无忌一一解答,怀里的武青婴依却按耐不住了,她眼里满是心疼,开口央求道:“朱伯伯,多亏了恩公相救,他现在伤痕累累,诸事以后再问,只求你快些找人医治她吧”朱长龄随即叫人取了伤药和纱布来给他和卫璧几人治伤。
朱九真明知父亲定要着恼,但不敢隐瞒,只得将张无忌如何收藏小猴、如何给群犬咬伤、自己如何救他来山庄的情由说了。
朱长龄越听眉头越皱,听女儿述说完毕,厉声喝道:“这位张兄弟义救小猴,大有仁侠心肠,你居然拿他当做厮仆。日后传扬出去,江湖上好汉人人要说我‘惊天一笔’朱长龄是个不仁不义之徒。”
“你养这些恶狗,我只当你为了玩儿,那也罢了,那知胆大妄为,竟然纵犬伤人?今日又犯下如此大错,不打死你这丫头,我朱长龄还有颜面厕身于武林么?”
朱九真见父亲动了真怒,双膝一屈,跪在地下,说道:“爹爹,孩儿再也不敢了。”
朱长龄兀自狂怒不休,卫璧和武青婴齐跪下求恳。
张无忌心中一阵感慨,这人倒是十分的侠肝义胆,毫不偏私,当真与自己先前在江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于是也心中一软,替朱九真求情道:“老爷……”
朱长龄忙道:“小兄弟,你怎可叫我老爷?我痴长你几岁,最多称我一声前辈,也就是了。”
张无忌道:“是,是。朱前辈。这件事须也怪不得小姐,她确是并非有意的。”
朱长龄道:“你瞧,人家小小年纪,竟是这等胸襟怀抱,九真你怎及得上人家?大年初一,我原不该生气,可是这件事实在太不应该,那是黑道中卑鄙小人的行径,岂是我辈侠义道的所作所为?本来我是准备动用家法责罚于你的,但既然小兄弟为你说情,那就且关你一个月的禁闭罢”
朱九真含羞带愧,站了起来,点头称是。
朱长龄这才将张无忌横抱在臂弯之中,送到自己房中养伤。
不久武青婴便过来照料汤药,看到张无忌为护自己落下满身伤痕,不由得阵阵心疼,自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张无忌被群犬咬伤后失血过多,身子本已衰弱,这一次受伤不轻,又昏迷了数日,稍待清醒,便自己开了张疗伤调养的药方,命人煮药服食,这才好得快了。
朱长龄见他用药如神,更是惊喜交集。
在这二十余日的养伤期间,武青婴常自伴在张无忌床边,唱歌猜谜、讲故事说笑,像大姐姐服侍生病的弟弟一般,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而照顾张无忌愈久,她就愈沉沦。
梳洗干净的张无忌,神清骨秀,气质出尘,只是远远的瞧着,便让她心中翻涌,情难自禁。
更不用说,每日与他在席中对坐,听他言笑晏晏,谈天侃地,讲些奇闻异事,说些让人心中热的体己话,真是让她飘飘忽忽,如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