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本世子才不会哭!”
“哪来的疯人,竟咒爷哭丧???”
……
骂声未落。
唢呐已抵上李玄戈的唇畔。
“呜——”
嘹亮的唢呐声,一下子惊破了天地!
紧接着。
一曲气势浩荡的曲调猛然荡开,直击每一个人的灵魂,震颤着他们的心脏,让所有人头皮发麻,脸露惊呆。
可下一秒。
那曲调猛然一个拐弯,化为了一曲悠扬连绵的悲歌,让每一颗被震撼中的心灵狠狠触动了一下。
以至于。
无数人内心中,那一段深藏的过往,回忆,遗憾,都被无情扯了出来……
顿时。
有人瞳孔骤缩,杯中酒泼湿了前襟。
有人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更有人恍惚见故人掀帘而入,青衫依旧,笑唤“儿啊”……
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悲痛,不甘,凄凉。
当曲终时。
檐角的铜铃仍在嗡鸣。
满座权贵如泥塑木雕,唯闻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的翠娘啊!”
一声号啕撕裂死寂,锦衣公子突然捶胸顿足,“当年若肯舍了祖产,你何至于投了护城河啊!!!”
“爹!儿子明日就辞了这劳什子官,回家给您侍疾!”紫袍官员以袖掩面,哭得涕泪横流。
醉汉抱着柱子猛蹭,酒气混着泪臭熏得龟公直翻白眼:“花魁如烟的绣鞋……嗝!比我家那母夜叉温柔多了呜呜呜……”
檐外炸响一片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满楼呜咽……
鱼幼薇怔怔望着台上的李玄戈,手指无意识绞紧了襦裙上的梅花暗纹。
一滴泪猝然砸落,在裙裾洇开深色水痕——
她竟不知,唢呐能吹出这样剜心刺骨的调子。
曲声里裹着风沙,卷着锦鲤池的银杏,最后凝成太液池底沉了不知多少年的月光。
她以为早已遗忘的旧事,竟被这混不吝的王八羔子生生剖了出来……
七岁那年被父亲关在祠堂抄《女诫》,她将眼泪一滴不漏地咽进肚里。
及笄宴上被玄铁军将领当众调侃“首辅千金当配二殿下”,她笑着敬酒却在袖中掐烂掌心。
可此刻……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砸在肚兜上,晕开一朵梅花。
“见鬼……”
她慌乱地以广袖遮面,却瞥见铜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活像被辣椒粉腌过的兔儿爷……
更可恨的是。
她恍惚见李玄戈叼着唢呐冲她眨眼,痞笑里混着三分她读不懂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