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从身侧的枕头上现一根不长也不短的金,这是金光流离开祂的第几个月,或者第几年,祂记不清了。
祂的感官一向迟钝,连时间的流逝都难以辨认。
或许已经过了几十年?
万端详那根金丝,干燥,僵直,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脆弱又丑陋。
只要稍微一使劲,这根金就会像被掐断了脖子的丽人般软绵绵地塌下身子,亦或是尸分离,梢分开纤细的枝杈,只为告诉祂它离开了主人便会可怜地死去。
这根头真晦气。
万想,我要赶快把它丢掉。
可祂把它捻在手中,却怎么也放不下,扔不走。
这根头有什么好的?
它什么用处都没有,把它缝在枕头里便找不见了,把它编织成项链只会让项链黯然失色,把它作为烛芯——只怕是连蜡块都碰不到。
烧掉它?
埋掉它?
吃掉它?
万把它捧在手心,放在嘴边,想象它只是一根玉米须。
把它吞掉太没有意思了。
万摇摇头,继而把它放到脸上,轻飘飘的头蹭着祂的皮肤。
这感觉不错,万点点头,比祂拥有的所有镶嵌着金丝的枕头都要舒服,比从祂的翅膀上摘下的最好的绒毛都要柔软。
好了,它还有那么一点用处。
万把那根头放进了小小的玻璃瓶里,它太细太轻了,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儿吹走。
第二根头在祂的某部书里被现了。
一部放在祂书架上的罗曼蒂克小说,祂因为这本书没有落灰才注意到了它。
实际上祂最讨厌爱情小说,讨厌这种酸腐的故事,祂只是拥有这本书而已。
它被人拆开,翻阅,看得很仔细,其中几页留下了泪滴干涸的痕迹。
就在小说的结尾处,那根金孤孤单单地躺在恋人圆满的爱情上,紧压着“剧终”的字体。
它很可怜。
万感慨,把书本立起来,那根头就滑到了祂的手心。
万把那根头放进了小小的玻璃瓶里,它太细太轻了,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儿吹走。
第三根头黏在了茶杯的底座。
那是一小盏彩绘着花纹的镶金边的茶杯,边缘被设计成花瓣的模样。
这尊茶杯很小,很浅,无论多么滚烫的茶水倒进去都会很快变得温凉适口。
这样的茶我喝一口就没有了。
万想,因此它更适合一位拥有着小嘴巴的主人,或者说一位不厌其烦添茶的主人。
祂如此笃定,顺理成章在茶杯底座现了那根头。
我要把这个杯子摔碎。
万想道,祂最后把它藏了起来,因为祂现杯沿上还留着一颗小小的、已经干掉了的口红印。
万把那根头放进了小小的玻璃瓶里,它太细太轻了,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儿吹走。
第四根头被装在了柜子里。
祂送给金光流一个柜子,目的是让祂放着那些祂送的其他礼物。
祂打开,因为许久没有打开过,柜子的连接处上了绣,一点也拉不动。
那里面有一把干花,几块光的石头,一根手工钢笔,动物的骨头做的哨子和各种有着人工痕迹的饰。
看看这薄情的人,祂一件也没有带走,一件也没有。
万很失望,祂拿起钢笔,似乎能触摸到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祂拿起石头,似乎看见金光流接受时欣喜的眼神。
祂拿起金子做的项链,其中卡着一根干涩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