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圆受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的影响,即使做坏事,也只敢在背地里暗搓搓地做,骂人也得在心里骂,哪怕心里对那个人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撕破脸,他其实谁也得罪不起,怕被人家报复。
景流玉自认为了解喻圆,多可爱的胆小老鼠,只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坏心和手段。
所以当喻圆对他说出这些话狠绝的话后,景流玉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诞而又清晰的认知——他和喻圆真的要断了,不是一时,不是一刻,是彻底断了,喻圆把话说绝了,根本没打算和他有以后。
他像一只最先进完善的代码,遇到了所有程序员预料之外的故障,一时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实际上他从未想过和喻圆有这么一天。
怎么着也是他腻了烦了,给点钱把人打发了,他没想过喻圆有要和他断了的时候。
要钱他给钱,要物他给物,又哄又体贴的,喻圆那点儿虚荣心早被他喂得饱饱的,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怎么会离开他?离了他还能去哪儿?
即使他所做的一切暴露了,喻圆也只是需要一点儿钱或是好话就能哄回来。
事情一下子脱离了景流玉的所有预判。
他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周平平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事情和盘托出,连带着他以前做的那些引诱手段也让喻圆起疑,喻圆那些天情绪不对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又气急提了合同恐吓,原本是想吓吓喻圆,反倒把事情推向了坏处。
景流玉头痛地捏着眉心,他忙晕了头,这些破事全都堆到一起来了。
但他确实没想过和喻圆分开,这场爱情游戏他上了瘾,甚至想过和喻圆好好过下去,至于什么是好好过下去,他的定义暂且不明。他只知道得先把人哄回来,剩下的一切从长计议。
他的嗓音变得温柔湿润,夹杂着些许的疲惫和担忧,比往日都要动听,说:“圆圆,不管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你听谁说了些什么,都先回来好不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很担心你,外面总没有家里舒服。回家吧,我给你道歉,那天提起合同不是我的本心,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喻圆差一点就要动摇了,关键时候想到景流玉的性格,意外的冷静,穷尽了最大的力气冷笑一声。
他咬紧牙关,歹毒喊道:“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你就是没瞧得起我!就是没有拿真心对我!你就是没玩够,所以要哄我回去!我现在也用不着你了,我又不是没地方去,少假惺惺的,你那些破烂换个包养对象送给他吧!
景流玉你真贱!我都说这种话了你还要缠着我不放,你真是我见过最下贱的人,一点自尊都没有!
你别想着怎么对付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急了我们玉石俱焚,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快点让你的人都离开,周平平一会儿联系不到我就会报警,你别想着把我带回去!”
喻圆听到电话那头景流玉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似乎生气了,他骂完,不待景流玉说什么,就“嘟”一声挂断了电话。
不生气就怪了,他都骂下贱了,景流玉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骂过。
喻圆以为自己会害怕,会痛苦,实际上他擦了擦眼泪,从墙边站起来的时候,除了腿有点软,心情有些失落,更多的是一种终于做出决定彻底了断的轻快。
和景流玉的感情,不明不白的开始,怎么也要有个清清楚楚的结束。
他以为是蜜糖,实际上是掺了屎的糖精,吃下去恶心,不吃顶多缺点儿甜味,人又不是离了糖就会死。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不用纠结在景流玉和家人之间他要选择谁了,他离了景流玉也寓此言。能活,他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年轻人谁还没有失恋过?等到十几二十年后,他还能和别人吹牛说,当年有个京市的大少爷追他,什么豪车别墅,龙虾鲍鱼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保持了高风亮节,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走了,多气派。
喻圆走出机场,人群里隐匿着几个西装男人,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喻圆肯定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他没有畏惧,挺着胸,英勇就义般直面上去。
保镖们像游鱼一样灵活地游走过来,将他不动声色地包围,并逐渐不动声色缩小着包围圈。
喻圆站定在原地不动,冷笑一声,叫他们:“别藏了。”
其中有个长相让人极为没有印象的男人站了出来,走上前,很客气地说:“喻先生,我们是来带你回京市的,不要害怕。”
喻圆抱着肩不动,很是风轻云淡地问他:“你不如再问问他,还要不要我回去。”
景流玉在喻圆身上留下了影子,喻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语气都有些像景流玉。
男人耳廓挂着的战术耳机微微亮了一下,接着这些人像是一齐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为他打开一道缺口,男人也侧过身,不再拦他。
喻圆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帅炸了,忍着想回头再看一眼的念头,维持这冷酷,一直到走出机场。
……
电话里是冰冷的机械女音,提示着对面的人挂断了他的电话。
景流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喻圆的话和行为像往他脸上扇巴掌,扇得他猝不及防。
景流玉长到二十多岁,除了景卫南,谁也没敢给他说过重话。他智商高、长得好、会做事、家世好,谁爱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所以他总是习惯性地游刃有余,把一切事情的发展以及所有人际关系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习惯了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别人,然后揣摩对方的心思,玩弄、利用。
他最不觉得喻圆有能力离开他,甚至戏弄他,结果却偏偏是喻圆摆了他一道,还要和他恩断义绝。
喻圆还真是长进了,学聪明了。
景流玉脸色难看至极,摔了手机,把桌面上的东西狠狠扫落在地,又踹翻了身边的桌子。
心中怒火像岩浆一般喷发,迅速焚烧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理智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