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亲组织!给他打电话了!他爸妈找到了!
喻圆下意识坐直了身,一把将靠在他身上的景流玉推开,因为激动,所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能回到家之后给你回拨电话吗?现在不是很方便。”
他已经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不太冷静,而且身边还有人,并不是方便谈话的环境,喻圆需要冷静冷静,郑重而庄严的接收关于自己家人的信息。
对面的志愿者明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半秒,说:“可以的。”
然后两个人互道再见,暂时挂断电话。
景流玉没有设防,额头磕在真皮椅背上,后知后觉皱了眉。
喻圆手搭在膝盖上,已经完全忘记了景流玉的存在,还想着一会儿打电话过去要说什么,万一激动记不清楚怎么办?要不要再拿个笔记本记一下,要是明天就和爸妈见面,他该穿哪套衣服?
景流玉的品味比他好一些,要不然让景流玉帮他搭配一下呢?
哦……对了,景流玉!
喻圆终于想起了可怜的景流玉!急忙转头去看。
都喝醉了,他还把人推出去,这样有点儿太不是东西了。
景流玉表情晦暗难明,好在车里光线昏暗,喻圆看不真切,连忙抱着他的头搭回自己肩上,安抚性地拍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景流玉的重量压在他肩膀时,喻圆又有了新的困扰。
如果他和父母相认了,景流玉怎么办?
他难道要牵着景流玉说:“爸,妈,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们不在的这些年,我变成gay了,把咱们老喻家的香火断送了。”
他爸妈不把他抽死就算好的了,试问现在有多少长辈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
其实喻圆觉得自己并没有弯,及时止损还是来得及的,暂时向父母隐瞒他的事,等到一年后合同到期,他拍拍屁股走人。
可景流玉对他这么好,他占完好处就跑,这未免不厚道,景流玉又没有做错什么,平白惹得人伤心。
喻圆又想,景流玉伤心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景流玉自己愿意喜欢他的,喜欢直男注定被伤害,景流玉的脑子不清楚,活该被甩。
喻圆的歪理邪说说服得了自己,却没法说服活蹦乱跳的良心,他侧头看看景流玉半阖着的眸子,鸦黑的睫毛微微垂着,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喻圆又摸了摸他的脸。是个活生生,有温度有血肉的人。
喻圆不敢想象被甩掉的景流玉会不会流泪哭泣。
算了,先瞒着吧,景流玉这边瞒着,他爸妈那边也瞒着,等明年再说。
喻圆归心似箭,时间在玩手机的时候像跑马,现在却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到家,喻圆把景流玉往床上一扔,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反锁房门,拿出笔记本,端正坐于桌前,回拨电话。
几乎是立刻,那边就接通了。
“你好!”他连忙说。
“你好,是喻圆先生对吗?”
“是我!”
对方沉默斟酌了片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把喻圆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您的父母这边已经找到了,但是情况可能有些复杂,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喻圆的心脏一下子沉入谷底,电话那边继续缓缓说:“我们根据警方协助,通过身份证明和出生证明找到了您的父母王芳以及喻强,但他们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离婚,并且各自再婚,也生育了子女。
我们的志愿者找到他们时,他们都拒绝和您相认,提出可以给您一笔抚养费,并希望您不要打扰到他们现今的生活,也不要曝光寻亲过程,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这边会尽力争取让你们见上一面……”
喻圆失去力气,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脸色难堪至极。
他的心何止是跌入谷底,简直像被扔进了腊月二十八最冷那两天的额尔古纳河,让数米深的寒冰紧紧包裹着,冷得他全身灵魂都出窍了,久久找不回自己是谁。
他从出生之后,就被父母喻强和王芳送回老家小沟村,交给奶奶刘文秀抚养,在喻圆模糊的记忆中,他们只会在国庆和过年这两个假期回家看看他和奶奶,直到喻圆四五岁该上幼儿园的时候,两个人彻底消失没影,再也没回来过一次。
刘文秀会在过年期间把院门敞开到最大,一遍遍拄着扫帚扫院子里的土,从天亮咒骂到天黑,带上王家和喻家祖坟里的十八代祖宗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