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苍嘴里还在不停嚼着饼,鱼汤带着鱼肉入口之后,甚至还用袖子擦了擦嘴。
田安站在一旁,这个被丞相引荐而来的御史,怎么看都像是个只会吃的老实人。
“臣带张苍来面见公子,是想请张苍来教导公子。”
闻言,正在往嘴里塞着饼的张苍忽然一愣,口中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斯,眼神特别地无辜,似乎在说你李斯来之前也没说这事。
而李斯介绍道:“这位是臣的同窗张苍,少时便酷爱读书,与臣一同在荀子门下求学。”
扶苏行礼道:“往后,还望老师多多赐教。”
闻言,张苍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有些仓促且慌乱地行礼道:“臣张苍不敢受公子一声老师。”
这张苍看着也就三十岁左右,扶苏道:“我常看韩非的书,虽未见过韩非其人,但私以为韩非就是我的老师了,之后丞相就成了我的老师。”
张苍还是躬身行礼的姿势,低着头十分恭敬。
“我既看韩非书籍,又有丞相教导,那么我也是荀子门下的学生。”
张苍依旧低着头,心乱如麻。
李斯道:“公子,张苍学识渊博,诸子百家之典籍,张苍都有涉猎。”
扶苏又道:“那往后,还望老师多多指教。”
“臣不敢指教公子。”
眼看天色到了下午,李斯想到家里还有不少事,也没有提李由的事,就当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一顿早食用完,李斯这才告退带着张苍准备离开。
扶苏亲自送着两人到了殿外,又是几句寒暄。
受到丞相的眼神暗示,张苍忙行礼道:“臣敢问,公子可是在看孔子的春秋与孟子?”
扶苏了然点头道:“荀子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君者,舟也,黔首者,水也。而孟子曾经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张苍稍稍颔首。
“虽说我们的老师荀子与孟子相隔近一百年,可从治国治民的学识上,两位老人家的主见极为贴合。”
言至此处,扶苏又解释道:“我是秦国公子,需要学习,学习就要脚踏实地,多看多问。”
张苍再一次躬身行礼,道:“待臣回去查阅典籍之后,再给公子解答。”
如此,李斯终于有了满意地笑容,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张苍离开了。
扶苏回到殿内,整理着桌案上散乱的书籍,一碗鱼汤就换来了一个老师,真是太划算了。
田安帮着一起收拾,他低声道:“丞相是想要帮扶公子的,丞相将他的同窗引荐给公子,将来丞相也会将他的人脉,他的同窗都引荐给公子。”
李斯是一个很忠诚的人,至少他对始皇帝是极其忠诚的,这份忠诚与他毕生的理想,与他毕生的信念有关。
而现在,始皇帝长子,秦国的公子能够成为李斯的理想的延续,他自然会向公子倾其所有。
现在是引荐同窗,将来李斯也会将他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公子的。
见公子不言语,田安以为说错话了,忙退后一步要行礼。
扶苏将竹简放在书架上,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当年在祖奶奶的病榻前,只有你不言辛劳地收拾里里外外,现在祖奶奶过世了,这个咸阳宫……除却父皇,你老人家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除了我,这些话……你还能对谁说?”扶苏低声道:“没关系,不用担心说错话,你在我心里是长辈。”
田安背过身,用袖子擦着他的眼泪。
直到入夜,那两棵梅花树依旧留在殿内,公子没有要搬走它们的意思,高泉宫的人们都在与公子一起期待它们开花。
深夜,当咸阳宫恢复寂静,田安来到始皇帝的寝殿内。
寝殿内,烛火明亮,始皇帝正在翻看着北方送来的奏报,蒙恬到了北方之后赶走了几个匈奴部落,一切看起来很顺利,迁民戍边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田安走到殿内,默不作声地将掉在地上的竹简捡起来。
“李斯今天去见扶苏了?”
“丞相还带了张苍一起见公子。”
嬴政点着头,道:“扶苏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