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本是个僻静去处,可一晚上却进进出出许多人,怪声不断。万千秘密都隐在了曲径通幽处。
王妈妈起了个大早,兴师动众地张罗着给自家小姐做药膳,动静几乎要将整个东院掀翻。
她端着熬煮多时的浓粥,故意从礼佛的贵妇堆里穿过,瞥见垂首而立的芸香时,突然扯着嗓子嚷道:“芸香!你怎在此处?你不应该在西院伺候小姐吗?”
“不是嬷嬷让奴婢在这个院里睡的吗?”芸香轻轻蹙眉,余光扫过那些纷纷侧目的贵妇们。
“你说瞎话也得做些功课,哪家的嬷嬷敢放心小姐独自一人睡在院中?哪怕是自家小姐要求那也不行,你就不怕出什么事吗?”王妈妈有些焦急地摔了碗。
玄柯长眉上扬,瞥了一眼纷纷回头看的各官家家眷,念了句“阿弥陀佛”,结束了这次的讲经:“早经已经结束了,各位施主用过早膳再来吧。”
家眷们求之不得,院子里这个仆人嬷嬷如此焦急,分明是出事儿了,她们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玄柯率先起身离去,剩下家眷们面面相觑。
院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只见王妈妈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眼中噙着泪花,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庙中有贵人,各家家眷削尖了头往这寒山寺中钻,三三两两成堆,见状纷纷打探着:“这是谁家的嬷嬷?”
白嘉钰赫然也在此列,她伸长脖子打量半天,眯起眼:“瞧着眼熟,像是——”
她还没来得及辨认出来,就有好事的官家夫人上前询问:“你是谁家的嬷嬷?”
“回禀夫人,老奴是丞相府陆家的,今儿陪陆相的亲女陆昭昭小姐来此誊抄经书,没想到昭昭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到,老奴刚才去敲门,发现门也被拴住了,一时着急来寻她的贴身丫鬟,”王妈妈看上去像急坏了,含着泪,手一个劲儿绞着粗布帕子,“可这丫鬟说是我把她安排来这里的,想来,想来是小姐的托词——”
这话一出,众小姐夫人们届时哗然。
“陆昭昭么?”白嘉钰听到此话冷哼一声,“她向来没有规矩,蛮横泼辣还恶毒,不知这次是打的什么算盘,别是过来幽会情郎的吧。”
“西院没什么人去,本就荒凉,又没什么侍卫看守,这位昭昭小姐把丫鬟都支走了,还半天都没回应,不会是……?”说这话的是御守家夫人,她面露担忧之色,犹豫半天,还是拎起裙子站起来,“走,嬷嬷,我跟你去看看。”
“我也去瞧瞧。”
“算我一个。”
家眷小姐们自然是菩萨心肠,一个个地自告奋勇,有的还叫上了一同进寺的家丁,一群人浩浩汤汤去了西院。
王妈妈看着身后这群人,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那助性的药物,即使没了药效,也会让人陷入昏睡,现在那小蹄子估计还没起来呢。
这么多人,到时候看到她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不知她还能怎么狡辩。
幽径深处的小院门也被锁上了,不知哪家的夫人唤来家丁,一脚将那原就古朴破旧的小门踹开。
“小姐?昭昭小姐?”王妈妈四处张望,按捺不住狂跳的心,将各位夫人小姐请了进来,“事急从权,恕老奴失礼了?”
王妈妈退后一步,等着家丁们将里头卧室的门也踹开。
“砰”的一声,大门被粗暴踹开。
“哎哟,小姐啊,你身上是怎么了,是不是有歹人——”王妈妈先一步进去,只来得及看清床上凸起的被褥便迫不及待开始嚎丧。
然而她的哭嚎在掀开被褥的瞬间戛然而止,活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门外的夫人小姐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般家中小姐出了事情,为她好的嬷嬷再怎么样也要把事情遮掩过去,而王妈妈这副做派,明摆了要把事情闹大。
深谙宅斗之道的夫人们立刻会意——哪有忠仆会这般张扬主子的丑事?
其中一个直率的夫人更是边骂边抬脚往里进:“你这婆子,还没看清自家小姐什么样呢,便吆喝得整个院子都听见了。”
芸香神情紧张,绷着一根弦似的久久不敢进门。
那夫人倒是走了两步,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当如何了呢,这昭昭小姐根本就不在榻上,你这个老虔婆张嘴就是误人清白那一套,想来定是存了什么心思,要害你家小姐吧?”
虽与自己无关,可这些一辈子被贞洁禁锢着的夫人小姐们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夫人此话一出,质疑的目光纷纷落在了王妈妈身上。
“这是在做什么?”剑拔弩张时,清亮带着好奇的嗓音突然从她们身后响起,“怎么在我房间闹成这样?”
听到这声音,王妈妈的面色骤然狰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那小贱人为何会从别的地方出现?
一身红衣的陆昭昭高绑马尾辫,明艳动人,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场景,右手还扶着一个老妇。
那老妇身材雍容,面容慈祥,眉眼间却不时有精明闪过,手腕上缠着白玉佛珠,发髻也是随意的挽起,用金簪固定。
金簪上的火红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前两日南方新进贡的血菩提,这宝石满国也就
两块,此人身份尊贵可以想见。
夫人小姐们回头,看到来人时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
“参见太后娘娘!”
王妈妈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到陆昭昭搀着的那人后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深深贴在地面,不敢再抬起。
“都起来吧,”太后娘娘扫视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的众人,淡淡道,“哀家还奇怪呢,怎的今早斋饭都不来吃,原来是有别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