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球没动静,但小鱼也不敢放松警惕,当即划了块水镜递到林欢面前讨好:“日后呆在这儿必定无趣,呐,看这个就好啦!”
水镜波纹渐趋平滑,映出的身影恰是才送走的那位。
小鱼没有把林风眠直接送到净居寺前,而是把他扔在了山下,林风眠没多想,仰头看了眼十分高大的山,便埋头苦走。
山路嶙峋,尖锐之物甚多,他尚未穿鞋带袜,起初走的慢又缓,但身形笔直,没有丝毫动摇,到后来,他快了,一个劲儿的往前走,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感受不到。
整整一个下午,天色将晚,浓密的枝叶由墨绿变成了纯墨色,林风眠终于赤裸着一双脚,抵达了他曾经短暂寄宿过的净居寺。
脚疼的有些麻木,却还是能感到一些的疼。
但林风眠想到一些让他低落的心情稍微好些的事情:
他不信佛,不爱念经,念了也只会发呆,这次不知要念多久的经,但总有方丈在一旁督促他。
寺里的师兄做饭比不上方丈,但也不差,比之在林家,能吃得饱,穿得暖。
寺里的床板硬硬的,但硬不过柴房里的木头。
师兄师姐们对他都很不错,没有侮辱挑衅,更没有阴阳怪气。
林风眠竭力忽视脚底传来的痛,安慰着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有了这些,或许可以让他对林欢的思念与担忧缓上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也好,因为真的很难受。
这样想着,林风眠满怀希望,满心希冀的推开门,却在下一瞬间,脸上的所有,所有尽数消散,只剩下一片空白。
茫然,懵懂,和无措。
在门框上,在漆黑的夜里,大师兄清思被勒起脖子高高挂起,林风眠开门时撞到了他的腿,此时正一晃一晃的,眼球凸起,嘴唇微张的瞪着要进寺的每一个人。
林风眠的脚开始隐隐作痛,且不妙的,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四肢如陈年腐朽的门,迟缓的抬脚,往里走,很晚很晚了,白天热烈的阳光好似一场不真切的梦,给予林风眠短暂的温暖后销声匿迹。
他往里慢慢走,寺里没有人声,没有木鱼声,死寂的仿佛本该如此。
走了很久,但也很快到了大殿,门关的很严,林风眠手搭上去,用了好像很大的力才把那扇门推开。
门低低一声,灰暗的佛像面前跪了一群纸人。
纸人穿着僧服,手捻佛珠,棍敲木鱼,十分虔诚的模样。
林风眠走进去,细细的看每张脸,每张脸都好熟悉。
是捡他回来的方丈,是给他做饭吃的师兄,是与他闹嘴的师姐。
林风眠觉得自己的脚疼的要裂开,疼痛从脚心直达心底,血液也从那儿流出,流的很快,不一会儿,他身上大半的,温热的血液都流尽了。
要不然,为什么他这么冷。
但也有可能他病了,因为他的脑袋开始发烫。
“我有法子让他活,到时送他去个无人处,你寻他去便是。”
假的——
假的……
都是假的。
林风眠怔愣的抬头,看了很久佛像,又转身,看向他的来时路。
黑暗中,是一路的血脚印。
只有血与那条小黑蛟是真的啊……
在原地呆立许久,林风眠又再次转了身,两腿一弯,跪在了冷硬的地面。
黑暗中,他跪的端庄,双手合十,缓缓弯腰,额头便紧紧贴住了地面。
一刹那,大殿香火烛火四起,浓重白烟中的金光充斥着簇拥着佛像,身旁的纸人仿佛重新开了口,它们齐声诵经。
佛像安详垂目,看着新的信徒。
万千佛光中,林风眠真正披上了“和尚”的皮,为那条小蛟儿,捡起那个曾经自己不屑一顾,丢弃一侧的信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就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