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点起床头一二盏烛灯,淡金光圈晕开,点亮了床头一小片。
寅时一刻,清行吹灭火折,盖好,无声放在灯座旁边,而后转身,视线落在床里边,睡的卷曲的小黑条上。
情绪动荡之后,总会很累,林欢是蛟也不例外。
昨晚的林欢,清行怎么也不懂。
林风眠把他卖了,让他受许多罪,吃很多苦,本应该恨的浓烈,恨的纯粹,林欢却优柔寡断,半点也不彻底。
连清行都能看出来,刨开憎恨,里面其实只有呜呜咽咽的委屈与幽怨。
与床铺比起来,林欢本体太小了,睡觉只需要一点点的空间,就能睡的很沉,很好,很乖,也正因为小小一个,可以随身携带,不必担心他有一天会走丢。
除了脾气坏一点,吃的多一点,基本上没有缺点。
更何况,清行不认为林欢对着林风眠会想对清行一样,那么凶恶。
清行忧郁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命苦,但又感觉不错。
……有病吧。
清行面无表情的这样咒骂自己。
在床边呆站不久,床上的小蛟便有了动作,伸展尾巴,静静的四爪朝天了一会儿,才整个翻过来,再把自己从被褥中扯出。
“醒了?”
林欢在柔软被褥间攀爬的动作一顿,然后支棱起黑乎乎的脑袋,看向清行。
清行弯腰,把林欢提进自己手中,神色与往常并无二致,开口:“你好好呆着,别乱跑,我收拾好东西,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林欢扬起蛟头,沉默的盯着清行看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僵硬的低下头,一动不动。
清行当他默许了,便走向木桌,将林欢放进茶壶里,让他好好泡着。
转身去收拾之际,清行又回头,见小黑条好像很不高兴,脸很臭,拿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茶水面,还因为不想让他听见,拍的很小声,也不知这样脾气发不发的出来。
清行无声笑了下,开始收拾衣物。
天安城确实远,光是路上应该就要耽搁不少日,幸好这时热气未浓,换身衣物只需两三件便够。
清行拿着衣物,在木箱前顿了一下,还是把仅剩的那点银钱抽出,林欢心情不太好,得买点东西讨他欢欣。
不大不小的一个包裹,清行背在肩上,把林欢装进袖兜里,便出门。
外头灰沉沉,有零星鸟叫,草木树却在一片轻薄的晨雾中显得暗淡,万物都将醒未醒,整座寺庙都像一场虚幻的真实。
走到大殿前,清思师兄与其余几位师兄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在那儿等待,见清行来了,清思便乐呵呵的把背上的三个包塞给他一个:“有劳师弟了。”
清行接过包裹,没有多说话,自觉站到队伍最后,他袖兜里藏了个宝,并不想太引起注意。
把包裹背好,清行隔着衣料戳了戳林欢,林欢回应清行用的大概是头,与清行手指对对碰,但力道要比清行小很多,软软绵绵。
清行默不作声,突然感到一点杂乱的,陌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与心疼,他不知由何而来,,只是觉得事情不该这样。
那又该怎么样?
念头无端冒出,清行却记到了心中。
他抬头,天已经透出浅淡的白蓝,灰色所剩无几,再往下面看,是师兄清思与方丈谈话的模样。
清思师兄脸上挂着惯常的笑脸,但一样中不同的是他的兴致似乎很高,高到需要压抑。
大概是一次久违的下山让他高兴,清行不作其他猜想。
方丈与清思谈完后,又在队伍前头朗声交代了几句,天光逐渐繁盛大亮起来,他们便动身离开。
净居寺的和尚事事亲为,体力都不差,又能吃苦,清行虽然不能不想吃苦,但是强壮,即便山路崎岖坎坷,一行人走的也不慢,穿过灰黑森绿的山林,晌午时,他们便到了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