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序魔国的遗址藏在云海断层里。
吴仙穿过层层叠叠的云絮,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那不是想象中的残垣断壁,而是一座完整的浮空城:城郭是用“定序石”砌的,每一块砖石的棱角、间距都分毫不差,墙面上刻着的“玄序”二字道文,笔锋如铁,透着帝王的威严;城内的宫殿却用“流乱木”搭就,梁柱扭曲盘绕,像天然生长的古藤,檐角的“魔国”二字魔纹,墨迹如泼,藏着不羁的灵动。
更奇的是城中央的广场,一半铺着平整如镜的白玉砖,砖缝里嵌着会自行归位的星纹道符;一半覆着凹凸不平的黑曜石,石缝中钻出会随意变幻的暗影魔虫。广场尽头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尊石雕——帝王头戴十二旒冕冠(冕旒的间距规整如仪),身披绣着魔纹的龙袍(龙纹的形态却无一定之规),左手握着刻满道文的玉圭,右手托着裹着魔纹的宝珠,只是雕像的脸是空的,像被人硬生生挖去,留下一个既光滑又粗糙的凹痕。
“来者何人?”
一个缥缈的声音响起,广场上空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灵体,灵体一半是身着朝服的文臣(衣纹笔直如尺),一半是披着兽皮的战将(衣纹杂乱如草),面容同样模糊,只有声音里既带着文臣的刻板,又藏着战将的狂躁。
“吴仙。”吴仙拱手,“听闻玄序魔国的国主,曾是唯一能让序乱之力和谐共生的帝王,却在晚年封国自囚,不知为何?”
灵体剧烈晃动起来,文臣半身的衣纹突然绷直,战将半身的兽皮突然炸开:“国主疯了!他说‘序与乱若要长久,必须先让一方彻底臣服’!他先是用道文炼化魔纹,把宫里的魔树都烧成了灰;后来又用魔纹吞噬道文,把城郭的定序石都啃成了渣!最后他对着自己的雕像怒吼‘为何我既做不到让秩序绝对,又做不到让混沌彻底’,然后就用禁术封了整座城,连自己的脸都挖去了!”
吴仙走向高台,指尖抚过雕像空荡的脸颊,那里残留着两股微弱的气息——一股道文如泣,带着“必须完美掌控秩序”的疲惫;一股魔纹如诉,藏着“必须彻底放纵混沌”的倦怠。他突然明白:“他不是疯了,是累了。”
“累了?”灵体愣住,“国主年轻时,左手玉圭能定四海潮汐,右手宝珠能化九天雷云,道文与魔纹在他掌心像朋友一样转圈,那时的玄序魔国,白天道文铺路让百姓安稳行走,夜里魔纹开花让孩童随意采摘,多好啊……可他五十岁那年,突然变了。”
灵体的声音沉了下去,广场上的白玉砖与黑曜石突然亮起,映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里,年轻的国主正与一位女子对弈。棋盘一半是规整的方格(落子必须在格中),一半是流动的水纹(落子可随水而动)。女子执黑白双子,白子落方格时稳如磐石,黑子落水纹时轻如浮萍,她笑着对国主说:“序是框,不是牢;乱是流,不是洪。就像这棋盘,有框才能落子,有流才有趣味,你看,白子黑子不是也能在一盘棋里笑闹吗?”
国主握着她的手,玉圭与宝珠的光芒在两人指间流转:“阿瑶,等我再完善‘玄序魔典’,就让序乱之力走遍天下,再无人因执念而苦。”
可后来,女子在一次跨界游历中失踪,据说卷入了一场极端秩序与极端混沌的大战,连残魂都没留下。国主疯了一样寻找,找到的只有一块染血的玉佩——玉佩一半刻着“守序”道文,一半刻着“随乱”魔纹,却已从中裂开,道文与魔纹相互噬咬,将玉佩啃得残破不堪。
“从那以后,国主就变了。”灵体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阿瑶错了,序与乱若不彻底掌控一方,终会相互伤害’,他开始逼自己做到‘秩序绝无偏差’,又逼自己做到‘混沌绝无收敛’,左手玉圭磨得他掌心生茧,右手宝珠烫得他手筋断裂,最后……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吴仙从袖中取出界心,界心的紫金色光芒落在雕像空荡的脸颊上,竟映出一张既威严又温柔的脸——那是国主年轻时的模样,眉眼间既有玉圭的沉静,又有宝珠的灵动,像极了界主归位后的面容。
“他挖去自己的脸,不是恨,是想忘记那个既做不到绝对秩序,又做不到彻底混沌的自己。”吴仙轻声道,界刃出鞘,刃身的“未”字亮起,紫金色的界力如水流淌,同时裹住广场上的道符与魔虫。
奇妙的事生了:道符不再机械归位,而是顺着界力的轨迹,在白玉砖上走出“既规整又灵动”的路径,像在跳一支有章法的舞;魔虫不再肆意变幻,而是跟着界力的韵律,在黑曜石上摆出“既自由又有序”的图案,像在唱一有节奏的歌。
高台上的雕像突然震动,玉圭与宝珠同时亮起,一道道文从圭中飞出,一缕缕魔纹从珠中飘出,在雕像前交织成那个女子的虚影。虚影笑着拾起地上的残破玉佩,将两半轻轻合上,玉佩的裂缝处竟渗出紫金色的光,道文与魔纹在光中相互缠绕,不再噬咬,反而像在修补彼此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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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雕像中传出国主哽咽的声音,空荡的脸颊上,紫金色的光芒凝成五官,正是界心映照出的模样,“我错了……我不是要掌控它们,是怕失去你留下的念想……”
“序不乱,是怕忘了回家的路;乱有序,是怕丢了同行的人。”女子虚影轻抚国主的脸颊,声音温柔,“你看,它们从未想伤害彼此,就像我从未想离开你。”
虚影渐渐消散,化作紫金色的光雨,落在整座浮空城。城郭的定序石上,道文开始流动,不再是冰冷的威严,多了守护的暖意;宫殿的流乱木上,魔纹开始收敛,不再是不羁的狂躁,添了栖息的温柔。广场上的白玉砖与黑曜石慢慢融合,交界处生出既平整又温润的玉石,道符与魔虫在上面嬉戏,像久别重逢的伙伴。
灵体的文臣半身与战将半身不再冲突,渐渐融合成一个完整的身影,面容清晰起来——竟是国主年轻时的近侍。他对着吴仙深深一拜:“多谢先生让国主解开心结。封国的禁术,本就是国主给自己设的牢笼,如今他想通了,禁术自然破了。”
浮空城开始缓缓下降,穿透云海断层,露出下方的大地——那里本是荒芜的戈壁,此刻竟有绿意从石缝中钻出,道文化作清泉,魔纹凝成沃土,远处传来百姓的欢笑声,像是被城郭的气息唤醒的沉睡者。
吴仙抬头,看到雕像的玉圭与宝珠飞到空中,化作两道流光,一道融入新生的清泉,一道落入刚萌的绿芽。国主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序是根,乱是叶,根稳则叶茂,叶柔则根安……吴仙小友,这玄序魔国的故事,该由活着的人续写了。”
雕像渐渐化作光点,融入浮空城的每一寸土地,城墙上的“玄序魔国”四字,道文与魔纹相互缠绕,竟化作“共生”二字,紫金色的光芒温暖而明亮。
近侍递给吴仙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国主未完成的‘玄序魔典’,他说若有一天能遇到懂序乱共生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你。典里记着他走遍三千界的见闻,说东域‘无妄海’底,有株‘双生莲’,一瓣生序,一瓣藏乱,却因无人能解,年年花叶相残……”
吴仙接过帛书,指尖触到帛书的刹那,界心与界刃同时轻颤,像是在呼应远方的气息。
他望向东方,那里的海天交界处,隐约有莲花的虚影在沉浮。
“无妄海,双生莲……”吴仙将帛书收入袖中,紫金色的身影再次融入流云,“看来,又有株倔强的花草,在等一场不偏不倚的雨。”
浮空城已稳稳落在大地上,城中升起袅袅炊烟,道文与魔纹交织成护城的光罩,既守护着安宁,又包容着生机。吴仙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重获新生的城,笑了笑——原来,无论是人、是城,还是草木星辰,序与乱的终极渴望,从来都只是“被好好安放”。
而他的路,就是成为那个递出“安放之地”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更遥远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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