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几个沙弥躲在廊柱后,其中几个沙弥身上留有那种奇特的皂角香味。
身为异士,五感敏锐,他不会认错。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从他被誉为少林不世出天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方丈开始。
他就可能落入了局。
随后,他被少林寺僧人押往自己师父的闭关场地——达摩洞。
那夜,达摩洞的雨淅淅沥沥,洞壁上的《金刚经》被水汽浸染,透出浅灰的纹路,恰似悲尘眉间凝结的霜华。
玄通被压于青石之上,腕间的青瓷剑穗犹如利刃,刺痛着他的肌肤——那是在江南市集中,她红着脸交予他的。
她说,那青瓷剑穗上的纹路恰似他不苟言笑时眼角的细纹。
洞门缓缓开启之际,悲尘袈裟上,那由金线编织而成的经文字样,在风雨中庄重地翻卷着。
当玄通望向那双本该慈悲的眼,却只看见翻涌的墨色,像极了藏经阁里被烧毁的经卷残页。
“师父,我没有”
玄通话未说完,便被悲尘掌风扫中。
这一刻,他只听见自己的经脉在剧痛中崩裂。
如同那时在江南,二人离别时,她挥剑斩断流水时出的脆响。
不同的是,那次断的是江河,是他以为的尘缘,但这次断的,是他辛苦凝了数年的顶上三花。
是从今往后再无法触碰她带的手。
悲尘的声音混着风雪砸在的心头:
“既动了凡心,便该舍了这满身修为!”
“从今日起,老衲要将你镇在同光塔中,让你这一生,都为养育你的宗门赔罪!”
玄通被囚在塔中的第七日。
失去所有修为的他,每天只得数着砖缝里的青苔度日。
除此外。
每日黎明,他都会对着西墙念《金刚经》。
可当念到‘若见诸相非相’时,总会想起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七日清晨,他摸着褪色的剑穗,突然哼起了《凤求凰》。
声音于塔内回响,惊得梁上寒鸦扑腾着撞向石窗,然终是未能撞破这满室的寂寥。
第八日晌午,塔外传来熟悉的剑鸣声,久久不绝于耳。
当听到第十七声时,他忽而面色一怔,显然是听出了由那柄剑出的剑鸣之声——是江砚雪的‘吹雪剑’。
玄通扒着石窗往下看,只见她青衫染血,间那只竹叶蝶已被血渍浸透,却仍倔强地别在鬓边。
她的剑每落一下,便会有一僧人倒地不起,或有一僧人的武器被惊落在地面。
当第十八名武僧的禅杖落地时,她抬眸望来,眼里倒映着那同光塔的模样,她在这里,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她咬了咬牙,想要闯入塔中。
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砚雪,住手”
玄通从塔里二层的门窗前跳落到地面。
即使修为尽丧,但是,他的体魄还在,无惧高空坠落。
“他们是无辜的”
玄通来到她的身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但是,他终是没有那么做,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
她收剑而立,在距他身前三步顿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剑尖上还有血渍。
塔外传来僧众逼近的脚步声,檀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剑不斩无辜’,可如今,她为了他,已斩落了整整一十八根禅杖。
他扯断剑穗,青瓷碎片扎进掌心:“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