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宫一侧的配殿内,袅袅轻烟自香炉中缓缓腾起。淡淡的檀香缭绕在殿中,却丝毫无法让人感到轻松静谧。
庄融阳跪在殿中,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不让自己因此而颤抖失态。
殿中或坐或站有许多人,都是他原本的身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
刚被人拎进去的时候,他匆匆瞥了一眼殿上,一道高大的千里江山屏风将大殿隔开。殿上空无一人,只有屏风后面影影绰绰似乎能看到一个人影。
他忍不住抖了抖,克制着自己不要抬头去望那屏风后面。
此时殿中众人分左右坐立,左侧为的是一个白苍苍穿着寻常衣裳的老者,老者下才是左右丞相和三位六部大员。
右侧为的是司礼监掌印黄泽,次之是易安禄、夏璟臣、沈缺等人。
黄泽一如既往笑得和善,看向对面的众人道:“章大人,问案您是行家,不如还是你来?”
坐在左相于鼎寒一侧的正是刑部尚书章翰文,闻言连忙笑道:“要说问案高手,应该是夏大人和沈大人才是,还是夏大人来吧。”
黄泽并不问夏璟臣的意见,直接回道:“他们既是下官又是晚辈,还是章大人来吧。咱们也不必谦虚推让,让陛下久等了。”
他这样说了,章翰文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拱手应了。
章翰文轻咳一声,看向庄融阳道:“你是庄融阳,江西黎阳书院樵隐先生的嫡孙?”
庄融阳低声应是。
章翰文道:“前几日你参与了东华大街上预谋刺驾的案子,可有什么话要说?”
“草民冤枉,请各位大人明鉴!”
“冤枉?”章翰文道:“据查,那些刺客谋划时的信函就是由你居中传递的,这可是事实?”
庄融阳眼眸颤了颤,道:“草民确实替人传递过信函,但……草民因会试后心情烦闷去清微禅院散心,恰巧遇到几位学子。那人请我将信送与同住一家客栈的同窗,之后那位同窗又请我转交回信,仅此而已。草民自幼承祖父教导,绝不敢有那样无君无父的心思。”
对面易安禄轻哼了一声,开口道:“庄公子这话恐怕不实吧?你替人带一回信说得过去,回信也要你转交,你不觉得奇怪么?难道你与那人约好了什么时候再见?”
庄融阳道:“我与那人并不相识,如何会再约?我那位同窗只是请我将信带给徐兄,请他代为转交。我那几日时常与徐兄见面,一封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易安禄道:“不知庄公子说的是哪位徐兄?”
庄融阳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老者道:“是徐太傅的嫡孙,徐竼公子。”
易安禄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老者,“徐太傅,这话您怎么说?”
徐太傅微微抬起耷拉的眼皮,目光平静地望了庄融阳一眼,道:“易掌印不是已经查过了么?我那不肖孙儿交友不慎,确实替人转交了一封信。人老朽也已经带来了,就在宫门口等候,任由陛下处置便是。”
他这话说的分明没错,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在座众人一时都忍不住想了许多。但很快就都收敛了思绪,章翰文轻咳了一声道:“老太傅莫要置气,同窗之间互相转交书信,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徐公子和庄公子都尚且年少,被人骗了也是难免的。何况……那几封信咱们也都看过了,倒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易安禄轻哼道:“章大人这是要为徐竼和庄融阳开脱了?京城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那两人有什么必要非得让人转交信函?甚至还需要连过两手的?”
章翰文脸色也沉了一些,冷声道:“那易掌印不妨说说,那两封信有什么不妥?”
易安禄冷笑道:“最大的不妥,就是那两个人都是刺客!”
“谁也没说那两人不是刺客。”章翰文沉声道:“我们现在议得不就是哪些人该死,哪些人是无辜的么?按易掌印的意思,只要与此案沾边的人,都不必审直接杀了岂不是省事?”
易安禄道:“难道不该如此?预谋刺驾,其罪当诛!便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章翰文站起身来,冷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陛下跟前走这个过场?陛下心存慈悯才命我等在此商议,易掌印倒是杀伐决断英雄了得!”
“既然如此,易掌印直接将这位庄公子,还有宫门外的徐公子,一并杀了就是。对了,还有徐老太傅,也一并满门抄斩就是了。”
“你!”
“翰文。”于鼎寒拉了章翰文一把,低声道:“御前议事,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