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有些艰难地倚在草丛里的一块石头上,她的眼前发黑,逐渐死亡的过程真实至极,心口的洞穿的伤口半点没有愈合的迹象,玉藻前给她凝聚的心脏被刺穿得粉碎,鲜血原本汹涌地从伤口里流出,如今血流得已经很慢了。
神乐捏着扇子的手一松,扇子落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随着胸膛的起伏,她感觉到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从豁开的伤口直传头皮。
神乐眼前已经是一片朦胧,看不清东西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灰扑扑的。她搭在腹上的手一软,手从下腹滑了下去,她感觉到手上沾上湿润粘稠的感觉,恍惚了一下,神乐意识到——那是她的血。
期待依旧强烈,但恐惧从心底逐渐涌出,逐步走近死亡的感觉真实又恐怖,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得声音,因为大量失血,心脏跳得更快,就像是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上发出“咚咚”一样。
身体里的鲜血越来越少,神乐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凉,力气正在被慢慢地抽走,而此时,她似乎连弯曲一下自己手指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玉藻前完美地隐匿着身形,手搭在毛茸茸暖呼呼的犬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时而指尖还舒服地揉了揉犬耳,小犬儿趴在自己的爪爪上,看着依靠在地上的女妖气息逐渐淡去。
一阵一阵的风吹过草地,卷席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吹向远方,杀生丸就在附近,如果他真的稍稍将这个满心仰慕的女人放在心上,如果在他心底生出的那几分慈悲与怜悯正在逐渐深厚的话,循着神乐鲜血的气味,杀生丸会来的。
他,会来的。
倏忽,天边传来急速掠过产生的破空声,玉藻前衣襟里的小犬儿爪爪往下踩了踩,他探头看去——是杀生丸!
嚯。
金光掠过天空,骤停在神乐的身前,光团化为人形,穿着盔甲的犬妖微微低头,视线落在依靠在石头上的女妖身上,杀生丸看起来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表情,但修罗丸瞧着自家兄长那微微下抿的唇角。
隐匿在狐妖妖力中的犬儿“啧啧。”了两声。
眼前蒙上一片黑暗的神乐微微仰起头,在朦胧的灰色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开始,神乐并不敢相信——这样的身影,也有可能是修罗丸毕竟他们兄弟长得很像。
神乐努力睁开眼睛,蒙住眼睛的灰色被扯开一条缝,视线艰难地聚焦,她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是她期待的那个大妖怪。
循着气味到了此处的犬妖并没有开口,那双金眸眸光闪动,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
神乐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努力“嚯”了一声,喉咙口像是被赌了一块布,她重重地往外吐出一口气,这才发出声音:“杀……杀生丸大人,”她嘴角上扬,和她凄惨可怖的伤口截然相反,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好。”神乐说。
真好。
杀生丸凝视着神乐和伤口相比是另一个极端的灿烂笑容,他听着这个撞向他鼓膜的词汇,就像有一根羽毛扫过他的心尖,无需多言,他就读懂了眼前女妖只给予他一人的喜欢。
生气渐渐淡去的眼睛一眨不眨,神乐就那么看着眼前的犬妖,她力气渐渐散去,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濒死的痛楚了。
杀生丸眉头蹙了起来,他第一次看着一个生灵慢慢的死去。
第一次接近死亡,是他的父亲,曾经威风赫赫的大妖怪重伤濒死,却义无反顾、慨然赴死——为的是他深爱的一个人类女人。
第二次亲眼目睹的死亡,是他被犬夜叉重伤之后,那个虽然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来照顾他的小女孩,那时,玲的尸体已经凉了,也是好奇,他第一次用了天生牙。
如今,杀生丸站在神乐面前,美艳女妖胸口可怕的伤口,看着那双眷恋地凝视着他的美目。
一个喜欢他的女人,一个目光眷恋的女人,一个目露深情的女人,这个女人濒临死亡,却在他到来此地的时候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杀生丸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握住了。
玉藻前听着自家犬儿“呲呲”笑了一声,杀生丸垂在腰间的手动了动,他感受到了天生牙的嗡鸣与震动,杀生丸抬起手,握住了刀。
抽刀出鞘,银光在神乐眼前一闪,杀生丸凝神看去,看见了——逡巡于神乐身畔的黄泉小鬼,杀生丸手腕一转,一刀便将这些黄泉小鬼斩杀殆尽了。
神乐视线朦胧地只看见刀光一闪,心口就觉得一暖,刹那间,早从她身体里抽离的暖意与力气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神乐抬起手,捂住心口,她也不知道天生牙斩杀了什么——天生牙斩杀了夺命的小鬼,重塑了她的心脏,她活过来了,她真的——
自由了。
神乐直起身,她一把抓向落在地上的折扇,神乐手撑着地,她虽已复活但气血虚弱,有些艰难地想要站起身,神乐左手撑在地上用着力气,头本来低着,视线斜着看着眼前黑色的靴子一步挪开,踩在她滩开的血泊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