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欺她无权无势无人可依,总是克扣她的东西。
因为我的阿弟体弱,太仆令说是皇姐命格的缘故,父皇又把她禁足了。
除夕夜,未央宫中那样热闹,她却被锁在府里,不可以出来。
我想要是换成我,可能就伤心死了。
所以,实在想不通,阿母怎会怕她!
而且皇姐是个很好的人。
这话虽是表舅父说的,却是我自个验证的。
阿母自从有了阿弟后,便鲜少理我。
我是子凭母贵,阿弟是让母凭他贵。
自然,阿母便爱重他些。
世道如此,女子总不如儿郎。
是五六岁的时候吧,皇姐不知做了何事,难得的得了父皇欢心,赞她为女中典范。
阿母也突然改了性情,哄逗阿弟之余,让我去寻皇姐玩,多向她学习。
我也确实孤单,阿弟碰不得,阿母又不再陪我,便听话去寻皇姐。
原也寻不到,听说她整日在府里读书礼佛,鲜少出来。
我就说她可怜吧,十多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读书便罢了,却伴在青灯古佛旁,染一身刺鼻的辛辣香气。
但是父皇说,那是皇姐的孝心。
父皇这般说了,阿母便又催促,说了让你好好学着些你皇姐。
父皇闻言很高兴,我便轻轻点头。
平素见不到,节庆宴会上能碰上。
我第一次亲近皇姐的时候,是在明光三年的冬至宴上,她将将被父皇赞誉为女中典范,被很多高门女郎围着说话。
我还小,一个人挤不过去,就不远不近地仰头看着被圈中间的皇姐。
她在笑,但看起来好像不是真的开心,因为她的脸白白的,细眉若舒若蹙,果然没一会她便拂开人群吐了起来。
正好是面对我的方向,我手里端着一盏牛乳,吓得退后了两步。
她被人扶去偏殿,我偷偷跟了上去,把牛乳给她喝。
暖呼呼香喷喷的牛乳,是我最喜欢的。
喝下去整个人都舒坦开心了,皇姐应该也会喜欢的。
果然,她接了一饮而尽,我正得意,想问她好不好喝,还要不要。
但她比我先出声,让阿灿送我回去。
似不愿多与我说话。
我便有些委屈,我还没她正经说上一句话。
但也不要紧,宫中多宴会,我总能见到皇姐。
皇姐不爱说话,都是我主动寻她。
我和她说话时,她也会笑。
给她牛乳和甜浆,她也愿意喝。
端午节我还送她一个五色手钏,她伸手让我给她戴上。
为此,我开心了好几日,那是我自己编织的,丑的不像话,她却一点也不嫌弃。
只是她从不送我礼物,我想许是少府又克扣她东西了,想到这些我便有些难过。
但好在表舅父护着她。
后来再见面,我朝她走去,她就会俯下身抱我。
其实我知道,她抱不动我太久,因为相比我肉乎圆滚,她特别瘦。
我听说她以前走丢过,回来以后就养不胖了,她有病,身体很不好。
关于她走丢的事,我好奇问过表舅父,“皇姐丢在哪了?是在宫里走丢找不到回寝殿的路?还是在北阙甲第,跑到朱雀街去了?”
大概我还小,对距离没有概念,只见表舅父看着我,含笑摇头,“她走丢很远,很久,要是早点……”
他轻轻叹气,眼中满是疼惜。
皇姐抱不动我,我还是想粘着她。
虽然她胸骨嶙峋,咯得我有些疼。
但是她抱得很稳,身上香烛的味道也变得很好闻。
我趴在她肩头时会想起我阿弟的样子。
那会,他占据了母亲的全部,自然肩头不再有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