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彦舒出一口气,回来偏殿临窗望月。
我有妻子的,她是天上月。
睡去时弦月勾桂树,男人眉间隐笑;醒时东方微明,苏彦压下眉头。
他是被踏步声和兵戈的撞击声吵醒的。
昨夜一番折腾,他睡得有些沉,又是靠在临窗的榻上。
这会醒来,难免手足发麻,思维不继。
缓了片刻,方确定来人的意思。
来人是陈珈,领着一队禁卫军,说陛下丢失了东西,怀疑他昨夜顺手牵走,遂前来搜寻。
苏彦莫名其妙看着陈珈,“陛下、丢了何物?”
陈珈不可置信看着苏彦,“先生稍后片刻,若不是您,自还您清白。”
然陈珈这话说早了。
因为当真在这位岳先生处搜出了天子之物。
一个针脚歪扭粗糙的荷包。
苏彦看着那个荷包,眼神亮了亮。
他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不早点把这个给皎皎看,她定然相信。
这是景泰十二年的正旦日,她送给他的。
这回且让陈珈拿去,她看到一切都清楚了。
只是陈珈来时乃言他窃了天子之物,这罪名哪个担的起,就算不关入大牢,也得被看押起来。
是故陈珈走时,命禁军看守他。
苏彦也不着急,待见那荷包,她便该自己来了。
但转念又觉奇怪,她不是认定他是岳汀吗?按她昨夜话语,当是为储君招揽人才。
一副十足的礼贤下士的模样。
这厢不礼贤下世也罢了,怎开口就疑人是贼的,如此行为那个贤才愿意效忠她?
苏彦眺望院子内外站立的侍卫,脑子一团麻。
然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她见了那荷包,一切便会明了。
他也不着急出去,且养好身子再说。
不想,这日没有等来江见月,却在傍晚时分等来了腿伤未愈一瘸一拐的荣嘉。
荣嘉见到他的时候,已是梨花带雨,埋头簌簌低语,“皇姐,皇姐……”
如今,苏彦听不得任何关于江见月不好的事,心急如焚抚慰荣嘉,“不急,你慢慢说。”
还不忘端了盏茶给她润嗓子。
荣嘉也没接茶,喘了两口气,“皇姐说,给我赐婚,把您赐给我。”
苏彦怔了片刻,只问“咣当”
一声,茶盏从手中话落,“她召见你没有,你可有说我身份。”
“说了,皇姐不信。”
长公主哭得抽抽搭搭,“只说我寻人哄她。”
苏彦拣来案上巾帕,擦拭手背上湿哒哒的茶水,缓缓退回座上,半晌道,“容舅父缓一缓想法子,你先回去,不碍事的。”
荣嘉“嗯”
了声,偷瞥他一眼,转身挑眉离开。
苏彦慢里斯条地拭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正月底的风依旧寒意料峭,隔窗牖间隙透进来,将他浆糊一样的脑子慢慢吹清醒。
他摸上自己面庞,这幅容貌自然无法让她识别,但是这一身伤痕呢?她曾经一遍遍手指抚摸,唇齿吻咬的伤痕,总能辨认吧。
只是这样让他认出自己……苏彦笑了笑,面庞到耳垂都发烫。
夜色落下,细小的风源源不断灌进来。
将他身体的滚烫驱散,面上的飞霞褪色,他豁得站起身来,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
昨夜不就给她验证了吗!
还是她扯光了他衣袍,看遍咬遍了他全身。
她根本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苏彦拎了件氅衣,神色匆匆转出内殿,打开宫门欲去寻她。
却在殿门打开的一瞬,看见了站在阶陛上的人。
夜色阑珊,月光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