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竟是朕考虑不周了。”
深秋时节,枫丛如火,连着西边血样的晚霞,红彤彤烧成一片,似破开萧瑟寒风的一股烈焰,欲热烈强势地笼罩女帝,给她别样的温度。
江见月并不抗拒,只沐浴在这霞光中,同臣子们谈笑打趣。
但这句玩笑话,落在部分方才接话的官员耳中,多少有些别扭。
一时间,数人都提了提心,暗里眼风扫过,连着方贻面上的笑意都有几分僵住。
幸好又闻女帝话落,“如此且作小酌,方大人侍膳,如何?”
方贻容色化春风,眼波似碧水,拱手道了声“臣遵旨”
。
“陛下!”
在原以基本熄声的臣子中,出现一记女声。
乃九卿之首的太常温如吟。
新政主在择取入仕人才,若以此内容看,自然绕不过本就执掌太学和礼教的太常。
且是头回开展,以防天子考题泄密,遂由方贻和温如吟一起主理。
只是温如吟也上了年岁,又是女儿身,多来精力不济,故而只负责前期的学子身份验收和开考期间的学子起居日常,以及最后择取部分的审核。
这会开口,说的便是要带人看一看散场后回去下榻处的学子是否都平安抵达,以及还有一些规矩的告诫。
“如此微末事,太常还亲自去。”
江见月笑道。
“事无巨细,臣理当尽责。”
温如吟禀道,“还有一处,陛下既来,臣正好请示。”
“你说。”
“本次开考设十间殿宇,二十位官员外边巡视。
但是这处臣觉不太理想,三场开考时,皆是此二十人往来巡视。
为防万一,不若剩下两场调换人手,换作禁军也无妨。”
江见月略一沉吟,恩准了。
方贻道,“到底太常思虑周全。”
温如吟无话,拱手先行离开。
随着温如吟的告退,其他官员也接连退去。
夷安调防禁军,自然也没有参宴。
正殿中便只留江见月和方贻二人。
江见月入宴前,又用了一盏药,精神尚好。
这会坐在唯有两人的殿堂中,并无平素接见臣子的威严,只倚手揉着微胀的太阳穴,一双杏眼似睁未睁,借余晖最后一点光芒隔窗而望。
朱墙飞檐,大片浅金色的日光落在上头。
那处有一间屋子,日照是最好最长的。
江见月一手叩着桌案,食指抬起又落下,静止的小拇指上一截护甲上红宝石正折射出幽光,却落不进她眼眸。
她闭了眼,拢了拢身上披帛,似是有些冷。
方贻本坐在她下手位上,不知何时上了阶陛,跽坐在她身侧。
瞧着不像君臣宴饮,更似侍者侍奉君王。
他原寻她眸光而望,然那个方向殿中除了一樽滴漏并无其他,这会瞧她动作,不由四下寻去,奈何六局掌事都不在。
缓了片刻,他脱下外袍,轻轻搭在她身上。
“去把窗关了。”
江见月在这个时候睁眼,垂眸看身上衣衫,冲他笑了笑。
少年溺在这慵懒又迷离的笑靥里,从命而去。
他在窗前滞了瞬,外头树丛花影,溪流殿宇,无什特别。
“师姐方才在看甚?”
他忍不住好奇,回身问道。
女帝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年,阻挡了全部光线,堵住了那片窗牖,但她却还是清晰看到,在光照最长的那间屋子旁,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小溪的另一边有一处殿宇,名唤白沙汀。
“看夕阳。”
她笑意依旧,示意他再倒一盏酒,“还没说,是怎么说服韩云等人的。
朕原操了不少心。”
“长公主再三叮嘱,纵是专门调制的药酒,您也最多只能用两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