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墙之隔,数步之遥,她依旧可以随时改变主意不见他。
苏彦平静道,“臣未带卷宗,乃有话与陛下说。”
禁军首领顿了顿,入内禀告,后出来回话道,“陛下说既如此,便不是紧急公务。
今日天色已晚,请丞相明日书卷宗上奏章即可。”
“丞相,请回吧。”
意料之中的结果,苏彦不会走。
他立在宫门外,没有再往前,这处的禁军便也只得随他如此。
毕竟他是得了恩准过坐寐、螽斯二门,只是不得入此殿,这厢并没有坏规矩。
夜色渐浓,苏彦尤在此间,能看见里头灯影重重,闻来琴音阵阵。
之后七八日一直如此,都是杨荣帮他进入。
知晓他第一日的情况,还自责考虑不周,遂从第二日开始,帮他准备卷宗。
苏彦阅过上头内容,道一声“多谢”
。
杨荣便颔首期待。
但江见月始终没有允许苏彦踏入椒房殿,苏彦也一如既往站在宫门外。
私心想有没有可能见到一回孩子,自然也没有。
唯一的收获,大概是识清了被隔三差五传召的闻鹤堂的那七八位侍者。
这日,又来了两位,是雍凉一派楚王荐来的酒泉郡卫氏的长子卫悯,还有一位是夷安三千卫里的郑景,亦是那日昭阳殿中搀扶江见月的少年,连着常日伴在她身侧的方贻,殿中四人自成一宴。
江见月同方贻在正座隔案对弈,初夏日,一人摇着一把折扇。
卫悯在左边席案处抚七弦琴,郑景在右边席案烹茶。
大抵是方贻输了,江见月摇着小金扇靠倚在榻上,弯着眉眼发笑,使唤他重新理棋落子。
郑景将茶水奉上,江见月也没接,就着他手饮了口。
开局重来,殿中又是一片祥和。
然未几,原本如溪水潺潺流淌的琴声忽地顿了下,似水断流,十分突兀。
江见月蹙眉抬眸,起身至卫悯处。
她拢起小金扇,以扇指弦,帮他修正音色。
“曲有误,周郎顾”
,换了性别,竟也一样适合。
说不吃醋是假的,但苏彦说服自己她是君主,此乃寻常事。
何论她只是闲来消遣,并没有耽误什么。
再者,他来此原为更重要的事,她见不见并不重要。
却不想,翌日,五月廿五,江见月私下传召了他。
是这日下朝后,在宣政殿中。
没有旁人,只有彼此。
“苏相,请今日起,莫再夜入内廷。”
江见月以目指向案上一摞卷宗,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朕也过了听这些话的年纪。”
苏彦道,“臣归来首日,便闻当下朝局。”
江见月抬眼看他,没阻他话语。
苏彦略停了停,继续道,“如今陛下大开闻鹤堂,朝野纷说,您欲新诞一子为储君,又猜您想择一良人为殿下父亲以全他身份。”
纵是预备过无数次的话,但这厢说来还是艰难,但还是要说下去。
苏彦道,“臣斗胆问陛下,陛下之意,可是这二者中其一?”
江见月看了他一会,笑道,“就不能是朕消遣时光吗?”
“自然可以。”
苏彦被噎了一下。
江见月笑笑,“群臣所猜无错,只是朕不敢再孕育生子,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事,昔年无知无谓,如今历过回想总是惶恐,没有来第二回的勇气。
所以是想故技重施,寻一个可靠的人给吾儿证个身份。”
这话说得清楚坦承,她亦云淡风轻,似对过往的一段反省总结。
深刻到位。
苏彦闻来如刀绞,缓了缓道,“臣可以……”
“朕原本是可以不用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