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将糖葫芦奉给她,她拿在手中看了会,咬下一颗。
同样是用山楂挂了糖浆做的,但到底不是当年的那一碟山楂蜜饯。
她坐在马车中失神,直到糖葫芦从手中落地,才猛地回神,愣愣看着滚在地上的果子。
“陛下,可要出发?”
羽林卫的首领在外问话,又将她惊了一回。
她生出一层冷汗,含糊着点了点头。
车驾在抱素楼门口停下,因她以往都是自己行过石径小路去后院的潮生堂,这会自也只在前楼歇下,但她却久未下车。
“陛下!”
迎她的三千卫尉官出声唤她。
江见月怔怔回神,又顿了片刻,向其交代了一番,方往潮生堂走去。
又是四个多月未见面,苏彦见她时只觉百感交集,她当真孕育出了一个生命。
五月入伏,她穿着薄纱禅衣,身形愈发明显,侍者在门边设了席案,她跽坐在前。
“前日半夜钟鼓声,想来苏相也已听到了,钟离筠突袭荆州,朕来同苏相论一论军情。”
说着,让侍者将整理好的卷宗捧给他。
他的桌案本是屋中陈设,在出内寝靠近屏风处,这边原设有两座,乃夫妻对案。
这会呈来的除了卷宗,还有沙盘图,要商讨之,自然两人隔案对坐更方便。
但她坐在门边的位置,离他很远。
“劳苏相莫分神,荆州两万将士尚困其中。”
跽坐的姿态,对于这会的江见月已经有些吃力,她没坐多久,便觉腰腹泛酸,人又开始犯困。
这是寝殿,卧榻就在里间,她很想去睡一会,但只是这样一想,便打了个激灵,清明了一分神思。
遂勉励撑开眼皮,安抚腹中闹腾的孩子。
日影偏转,夕阳晚照,不知过了多久,在数次余光悄看后的一回中,苏彦发现她伏案睡着了。
军情很急,但他静不下心来,只无声望着她。
卷宗落地的声响将她惊醒,她望着直直看向自己的人,不知怎么便豁然起身,冷声道,“苏相想到法子了吗?”
苏彦摇首,“兹事体大,容臣……”
“那你慢慢想,朕明日再来。”
江见月喘息踏出门外,对着三千卫道,“给他上副手铐。”
“苏相,待朕诞下孩子便放你出去。
还有数月,且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有红包哈……
第63章
“陛下!”
苏彦闻她话语,不由眉心紧蹙。
他起身追来,因足下步子快了些,走到距离门边半丈处,被铁链拉回。
冷硬的咣当声刺激他耳膜,让他一股心火窜起。
这数月来,他满脑子皆是关于她有身孕的事。
恐她身子不好,忧让她如何面对朝野黎民,想要劝她放弃孩子免受流言侵扰引朝局动荡,又想既决定要生下来且与她谈一谈如何给天下交代,毕竟关系孩子的一生……然整整四个月,她都不曾出现一次,而这处的禁军和三千卫,亦皆如木偶泥塑般。
苏彦几经崩溃。
从未想过,她竟能如此磨人心志。
“磨人心志”
四字在脑海中闪过,因被她孕事冲击而一时压下的她在大半年里说的话,重新在他耳畔浮起。
于是,他便又想。
他到底养大了一个怎样的人?
他到底扶了一个怎样的人上位?
却终究没有脱口,换成了一句,“你到底在闹什么?”
江见月回头看他。
到底在闹什么?
两人僵持的片刻,三千卫的首领已经入内给苏彦戴上手铐。
相比他足腕间以精钢坞特制的脚铐细长隐秘,平素行走间袍摆还能勉强遮掩,这幅手铐则是三千卫寻常审讯犯人的,坚硬而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