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明明是大喜的事,江见月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梦。
因梦中场景徘徊脑海不去,她便有些失神。
夷安悄声唤了她两声。
“此乃我大魏开国迄今最大盛事,且按诸卿意。”
江见月回神,想了想又道,“传少府,让他重排除夕宴,此归来六百秩品及其以上的将士,皆可入未央宫参宴。”
宣政殿论政毕,朝臣告退,江见月留下夷安。
“陛下气色不好,年关多雪严寒,可是小殿下又累你操心了?”
夷安从宫人手中接来新换的暖炉,捧给江见月。
“不是,长生近来很好,入冬后就上月一场风寒,如今都无事。”
论起这厢,江见月眼中盈盈闪光,笑意流转。
她捧着那个暖炉,掌心贴在上头慢慢摩挲,指腹越捧越紧,指甲都微微泛白,似在竭力索取上头的温暖。
半晌方松开,轻轻呼出一口气,“阿姊,劳你走一趟建业。”
夷安满目疑惑。
江见月垂下眼睑,同她将前头做的梦讲了。
“臣当陛下,是对苏相生疑呢!”
夷安闻言,松了口气,“陛下这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见月抬眸看她。
“陛下,您今日既提起同苏相私事,那且容臣多言两句。
昔日苏相在京,您不愿见他,或许初时是当真不想见。
可是后来您的不想见,是否是因为他总是在的,足够让您安心,便觉得见不见都无所谓。”
“而到如今,他出征近两年,离你千里之遥,且成日面临刀山火海,随时悬于生死之间,你便渐生思念,更生惶恐?”
“朕没有!”
“可是皎皎,你眼睛都红了。”
“你退下吧,朕谴旁人去。”
江见月有些恼怒。
夷安顿了顿,“陛下,非臣抗旨不遵,只是实没必要。
再者,眼下臣除了在禁中,在您的身边,臣哪也不会去的。”
夷安这会所指,是发生在今岁八月里的一桩关于立太子的事。
眼下太子还未立成,宫中便已现端倪,虽然不臣者已经清除大半,但她依旧不放心,自当寸步不离天子。
江见月闻她这话,为前头的态度,道了声“对不起”
。
夷安嗔笑她,只道,“若陛下还是担心,三千卫的秦堂尚在那处,臣传信让他再复一次苏相境况。”
许是又想起了立太子未遂的事,她对苏彦的怒气便重新腾起两分,只合了合眼道,“不必了。
要是真出事,归来的将士岂会无声。”
年关将近,她亦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午后,又銮驾前往杜陵邑。
历时一年半,由前郢宗亲集资建造的殿宇新成,请她观赏。
她本想独自前往,然需在此过夜。
长生长这样大,还没离开过她,于是一道带了过来。
不是没有担忧,毕竟这处是前朝宗亲,毕竟长生是她膝下唯一的孩子,但是回想八月事件,江见月愈发明白来日路,他们母子注定不好走。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让他早见世人。
是故,长生离宫,见到的第一波臣民,乃是前朝旧人。
很圆满的宴会,赵氏宗族中永宁侯赵徊给长生奉上点心,舞阳抱过他,比他稍大的小翁主拉着手。
江见月将他抱在膝上,诸人向他叩首。
只是些许感慨,是夜月色朦胧,她于窗前观雪落,想起十四岁那年来此一遭,与他诉情肠,偷偷藏下他的一缕头发同自己的一缕合成的一股青丝,却在当日便不甚弄丢,或许那会便昭示了遗憾。
她回首看榻上小儿,幸得还有他。
翌日回宫,长生又眯着眼睛,同她笑,“阿母,出宫玩。”
江见月摇头,“只能偶尔出去,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见孩子不吭声,她便又道,“马上除夕了,那日会来好多人,他们会讲好多事,讲如何保卫我们的社稷,如何拓宽我们的土地……总之,也有新鲜事的!”
长生还听不懂这些,但见母亲讲得认真,便又慢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