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介走进去,平凡走出来,“唐书记,请到茶室歇息,两个时辰后用完晚饭再下山,虽然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此前我要先给师父准备下山的饭,他年纪大了,要白天下去才好。”
客随主便是华夏自古以来的礼数,尤其面对老道士最后的人生安排,他理当遵从,可他却提出异议,“平凡,你知道外面的风雪还未消退,你师父没办法走出去,所以今天的晚饭我们一起吃,他过两天下山也不急……我看得出,他阳寿未尽,还有时间,不急不急。”
平凡脸上没有一点急躁,“如此甚好,只是要唐书记亲自去给师父说,我们去了,只会挨骂。”
唐林淡淡一笑,“怎么,老道长脾气有些暴躁?他刚才讲平安才是最不好惹的,一点就着。”
平凡抬起头,目光灼灼,“唐书记,知道为什么看不到平安师兄吗?因为他正在面壁思过,就因为昨晚除雪的时候说了句,师父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俩就行。”
唐林点点头,“果然,这山上脾气最不好的不是平安,也不是平凡,而是道介,不过也正常,如果我的师父要我守在山上一百年,那我的脾气也不会好的。”
“平凡,关于地下密室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对吧?”
平凡一点也不隐瞒,“紫霞观香火兴盛,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一座功德箱也没有任何收费的二维码,相反每年都会有三次大型布施现场,我们的钱财就是从地下密室拿出来的,只不过一次师父只允许拿出一根金条而已。”
“所以平安师兄和我对钱没概念,师父告诉我们,地下密室的金条足以让紫霞观继续维持一千年,可是我们没有人可以活一千岁。”
“当然里面分为五个密室,我只去过藏金条的密室,其余的都是石门,反正我想不出如何用人力打开,而如今的紫霞山大型机械根本无法上山,于是我就研究当初石门是怎么设计建造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原本地下密室就是一个个几乎封闭的山洞,然后古时候的匠人,也可能是我们道家的前辈人工开凿成为封闭的石门,那些宝物放进去以后,就没想着再拿出来。”
“最近两年开始经常有陌生人再观里借宿,开始四处查看打探,这不是好的征兆,最后都是师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赶走了,可平安师兄和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们师徒三人师父年纪太大,虽然原本有过武修,但是现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就算不错,平安师兄武修境界最高,天生的习武奇才,可是他一年有半年时间下山云游,山上只剩下师父和我一老一小,情况实在危急。”
“我最擅长的只有逃跑,是的,师父说我是他见过跑的最快的人,发生危险至少可以第一时间跑到山下去报警。”
地下密室在师徒三人当中居然早就不是秘密,要么道介老道长管束严格,要么就是平安平凡一心修道对于身外之物没有欲望,或者说欲望不强。其实眼下紫霞观最危险的情况是怕里应外合,就像李杖子村的老光棍联合外人对韩丁和她的家人下手一样。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道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许这才是他不肯把紫霞观地下密室交托给两个弟子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们一个四十岁,一个十八岁,人生还有很长,以后面临的诱惑太多,难免会监守自盗。
因此才在自己下山以前将地下密室交出来,一共十三把钥匙,已经全交到了唐林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手中。
道介真正成了甩手掌柜,他解脱了。
“唐书记,平安师兄和我并不知道地下密室除了金条还有什么,我们看到的金条也一共只有十三根,按照师父的要求每年只能动用一根,当然地下密室里的金条比常规金条要更大更重,拿到金条以后师父就会让我下山找一个人,然后金条交给他,他就会给我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许多现金,我不知道是根据什么进行兑换的,也不知道每次到底换回多少钱,因为路上我不会打开去看,回到山上马上交给师父,需要钱的时候师父自然会给。”
十八岁的平凡看起开果然十分单纯专一,可是眼前的唐书记很快反问,“好奇心,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心?当你拿到钱的时候,你当然要看,当然可以拿出几张百元大钞去县里市里吃点好吃的,去上网,唱歌,甚至去按摩,都很正常。”
“否则就是你不正常。”
平凡依然没有生气,“唐书记,我这条命是师父给的,你说的这些平常我的确都尝试过,不过不是偷钱去的,而是师父给钱让我去的,他要求我不能跟这个世界脱节,必须学会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而且道观里是有网络的,手机也可以随便用,游戏随时都可以玩,只是我不喜欢,我更喜欢跟着师父读《道德经》,跟着师兄练武。”
“唐书记,师父要比你想象的宽容的多,他允许平安师兄遇到合适的女人就娶回来,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天师道,鼓励娶妻生子,但是师父却终身未娶,他说收留了我以后就不需要娶妻生子了,可是他收留我的时候都超过一百岁了吧?”
“反正他看起来很正常,我上山这些年也有一些女人喜欢师父,都被师父拒绝了,至于平安师兄,喜欢他的女人更多,可以用排队来形容,他更奇葩,会跟喜欢他的那些女人说,他有我这个小师弟就足够了,知足了,弄得大家现在以为我也不细化女人,喜欢男人,我声明,到目前为止我都喜欢漂亮女人,十分专一,未来也不打算改变。”
唐林抬起左手摸摸鼻子,“平凡,你刚刚成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娶媳妇了吗?我都三十岁了也没娶媳妇呢。”
平凡笑了,这还是这个十八岁的小道士第一次笑,“谁不知道唐书记的未婚妻是个大美人,还是北州市的市长,这点你骗不了我,而且这几天我在网上恶补了关于唐书记的一切,比看小说还精彩。对了,即便是暴风雪最大的时候山上也是有信号,有网络的。那个很凶的叫杨钦的人,他倒是很着急,生怕联系不上你。”
“他一定杀过人,对吧,我看得出。”
平凡其实跟普通十八岁男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十八岁的他不在高三教室里苦读也不在大学的校园里谈情说爱,而是在古老的道观中青灯暮鼓修身修心,他其实也很有趣,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他的事情你可以去问他,现在带我去你师父那吧。”
于是平凡前面带路,但是来到道介的卧房外面就不敢进去了,指了指,马上一溜烟消失不见,看来他嘴上说不怕师父,实际上还是害怕的紧。
咚咚咚,唐林抬手窍门,很快道介喊请进,还没等唐林开口道介直接堵住他的嘴,“唐书记,如果是来劝说我过几天下山的,那么就不要讲了,我意已决,今天就是下山最好的日子。”
唐林笑了,“可今天绝不是你的大限之日,你虽然也许活不了太久了,但是一年半载没有问题,这方面我看人很准。”
道介没有转身,依然缓慢而有序的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两个徒弟看起来谁也不敢过来帮忙,当然平安还在面壁思过。
“如果你看错了呢?如果今晚就是我的大限呢?”
唐林不再笑,严肃起来,“如果今晚就是你的大限那我更不能让你下山,我不能让你死在冰天雪地的大雪之中,不能让你死了都没人收尸。”
“老道长,你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事要交代不是吗?比如你的师父是谁?你的师父苏家身份如何?是否是古商国后裔?”
“你们苦苦守护的地下密室里到底是金银财宝还是古商国遗留下来的文化典籍?”
道介终于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三十岁的县委书记,“唐书记,你太年轻了,虽然我知道你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关于地下密室,十三把钥匙都已经交托给你,你到时候打开便是,打开以后里面是什么一看便知,不需要我在从中描述……万一,我守护了一百年的秘密,自己却根本不曾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