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上沾了些新鲜的泥土,她轻轻蹙了蹙娥眉,从袖中掏出帕子,将箭头上的泥土细细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之後,她向前几步,垂下眼睛,将手中干干净净的箭恭敬地捧到他的眼前。
谢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伸出一只手,修长两指缓缓抽住了箭矢。
玉昭等着他快点抽走箭,他却似乎并不急,动作缓慢无比,一边俯着身子,还在与她说笑,“怎麽见了人都不叫?几天不见,莫不是不认人了?”
玉昭心中一慌,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些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忙行了一礼,道,“见过小侯爷。”
可是眼前之人却不准备就这麽放过他,语气低缓,又多了分狎昵,“你的几位姐姐都叫我飞蘅哥哥,怎麽偏偏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小侯爷,你不是王家的姑娘不成?”
“……小女子不敢逾矩。”
“我与文卿亲如兄弟,从来不在乎这些礼仪规矩,你的意思是要别具一格,认定了与我生分,是吗?”
玉昭咬唇。
满长安都道,那个傲慢倨傲的轩阳候世子不怎麽喜欢说话,一开口便是跟他俊美的一张俊面一样锐利刺人,她哑口无言,只得擡起眼,乞求地看向了一旁的王玉楼。
王玉楼看出她的窘迫,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当衆驳他,只得两边调和,“好了,飞蘅,何必为难她,我这表妹最是知礼节的,不要矫枉过正。”
“非我矫枉过正。”谢岐懒懒道,“我并没有难为她,只是她一口一个小侯爷小侯爷的,令我听着刺耳罢了。”
玉昭知道再继续下去也不好收场,只得咬了咬唇,垂下眼,轻轻道,“见过飞蘅……表哥。”
她本就不是王家的亲姑娘,与玉楼一般叫他一声表哥,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就在这时,手中箭突然被人猛地一拽,玉昭忘了松手,猝不及防被他拽了几步过去,险些就要叫出声来,她慌忙擡起眼,正对上谢岐那一双含笑明亮的桃花眼。
“知道了。”
“表丶妹。”
马蹄声远去,王宜兰心有馀悸地拉着玉昭,这才恢复了回来,“吓死我了,才说完飞蘅哥哥,他人就过来了,刚才我的话没有让他听见了吧?刚才那一吓,我都忘了跟哥哥告状了,真是的……”
“不过飞蘅哥哥怎麽能那麽羞辱你……”
玉昭回以苦笑。
不知怎的,王宜兰说完羞辱这两个字之後,她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又涌上一丝说不出来的闷堵落寞。
她不禁皱了皱娥眉,内心泛起不知名的茫然。
王宜兰经过上元节一事,知道玉昭是谢岐送回来的之後,一直对玉昭心有芥蒂,虽然表面上还是好姐妹的亲热模样,但是心里早就有了疙瘩,如今这麽一看,这个疙瘩渐渐就消了下去。
难道王汝芝那一天的清风寺,真的管用了?
也对,谢小侯爷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就算开始对玉昭有点心思,但是看到了玉昭和那书生在一起之後,想必心里肯定会膈应的吧?就算再喜欢,这样的人也不能要了。
这麽一想,王宜兰整个心情飞快地好了起来,刚才与王汝芝的那点争吵也烟消云散了,她甚至应该好好感谢王汝芝才对,又亲亲密密地挽起了玉昭的手,带她去找王汝芝去了。
玉昭闭着眼睛,轻轻摇着头,娥眉微蹙,额上渗出细细的汗。
她又梦到了许多事情,昔日的一幕幕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缭乱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一团迷雾之中,走了很久,走走停停,可是就是找不到出口。
她睁不开眼睛,急的呼吸都渐渐起伏了起来。
父亲走了,表哥走了,孟文英走了,剩她一个人深陷在暗无天日的泥潭之中,头顶的太阳像是蒙了一层黯淡的罩子,泛着冷冷的光,她觉得很冷,将自己蜷缩在雪地之中,蜷成天地之间小小的一个黑点,忽而太阳也不见了,天空取而代之结满了厚厚的冰霜,又有什麽东西掉在了冰霜之上,极轻极轻的一下,却使天空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扩散开来,越来越大,如同一个巨大的蛛网迅速蔓延开来。
她从雪地中苏醒,跪坐在茫茫的天地之间,仰头望着天穹,那一层密密麻麻的蛛网之上,散开了一双冰冷又凌厉的眼睛。
模糊之中,有什麽湿热的东西在舔舐着他。
那感觉像是墨玉的舌头,却比它更厚更大,力道逐渐加重,裹挟的她有些发烫发疼,似乎想让她醒来,又似乎不想让她这麽快醒来。
玉昭被这股黏腻灼热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力道又骤然变大起来,夹杂了几声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中的喘息,撬开她的唇齿,肆意掠夺她的呼吸,像是直接生吞活剥了她,不对,这种感觉……
玉昭骤然睁开了双眼!
对上了那一双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眼睛,玉昭呼吸一紧,下一秒想也不想便狠狠挥开了谢岐。
谢岐正吻得忘我,哪知玉昭会突然睁眼醒来,一时不防备还真被她推开了去,他飞快稳住了身形,冷笑一声,擡臂粗略地抹去唇上湿润,重新凑了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又要吻下去。
玉昭拼命挣扎,“谢岐你放开我——”
“闭嘴。”
谢岐轻斥道,声音并无怒意,甚至还带了一点沙哑的温柔。他此刻长发披散,寝衣松垮,露出一块白皙的喉结和结实胸膛,俊面染上了淡淡红晕,更显旖旎风华,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却静如溪潭,即使在情|欲之中也保持着应有的冷静。
“谢岐你不要这麽对我。”玉昭拼命挣扎,力气渐渐小了下去,但始终没有停下,“……求你不要这麽对我。”
谢岐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以为她是害怕,他决定用行动让她放松下来,手上力道温柔了下去,不放过任何一块紧绷的角落,试图让她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