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仰不信鬼神之说,母亲茹素求佛,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可棠茵的心意,他竟隐隐期盼着。
咔嚓。
银剪子剪断线头,少女细白的手腕递到跟前,“好了。”
谢铭仰接过来。
看看手中精细的祥云如意纹,又看看她安静的眼眸。
其实他很清楚,哪怕两人不再大吵大闹、大打出手,那件事之后,他们的确不像从前,像幼时那般无话不说。
想到将有多日难相见,他立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帮你佩上?”恰此时,棠茵又开口了。
谢铭仰顺势点头,香囊又递回她手中。
看着她在面前弯下腰身,指节隔着日渐轻薄的春衫,若有似无触到自己腰身。
香囊在腰间垂落时,他顺势拉住她少女来不及收回的手腕。
棠茵吓了一跳。
以为他现什么了,霎时头也不敢抬。
结果只听他在头顶说了句:“等我从贡院回来。”
棠茵才终于安心,轻轻点了下脑袋。
再次相见是在四日后,全家老小一同送谢铭仰出家门,场面比当年谢云章应考更为热闹。
国公夫人拉着儿子的手,连声嘱咐:“你放心去考,母亲会在家中为你设坛祈福,佛祖定会保佑你高中的……”
有些更露骨的话,大庭广众不适合再复述,谢铭仰私下却是没少听。
例如最好拿个状元回来,这样就能狠狠压你三哥一头。
再例如你大哥是不行了,母亲如今只有你了。
听得他时常头疼。
目光穿过紧挨上前的家人,谢铭仰才看见棠茵。
她没有上前凑热闹,而是和三嫂一起站在门廊下,静静目送自己。
谢铭仰对着她最后点了下头,转身爬上去贡院的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青石板路拐角,棠茵像是忽然泄了劲,身子一个趔趄。
“怎么了?”好在闻蝉手快扶住她。
“三嫂,我没事。”
“我扶你回屋歇着吧。”
“不用了三嫂,”棠茵伸手拉住她,“我有件事想问问三嫂。”
闻蝉便定住脚步,“你说。”
“三哥当年赴试,三嫂应当也帮着筹备过吧?到时进贡院,都能带些什么东西?”
闻蝉回忆着,“会试要在贡院待三日,除了笔墨纸砚,便是三日的吃食,睡觉的铺盖……”
“香囊,”棠茵不想再拐弯抹角,“香囊,能带进去吗?”
闻蝉道:“这种东西……跟赴试无关,多半是不让往里带的。”
在棠茵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失望的时候,闻蝉又说:“不过你三哥打点过,让他们在这三日里多照顾五弟些,这种小东西,应当还是能通融的。”
少女面色惨白,连唇瓣都在这一刻失了血色。
“哪里不舒服?请府医来看看吧。”闻蝉忍不住关切。
棠茵却匆匆抛下一句“不用了”,脚步飞快往海棠居奔去。
闻蝉起初还没觉察出什么,照常打理后宅事宜,为自己产子做着准备。
到谢铭仰入贡院的第二日,她才猛然惊觉,脑海中挥之不去“香囊”两个字。
“怎么了?”
天将平明,身侧谢云章还没彻底醒转,手臂半压在她身上。
闻蝉却急匆匆坐起身,胡乱披了件衣裳,又叫来青萝。
“陪我去趟海棠居。”